乱世如月 第十三章

沙漠里的日子实在苦闷，石乔摇着脑袋，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脸蛋，暗自出神。想起父亲，陡然生起悲凉。

来到这个小镇，玉奴突然忙了起来，说话也是心不在焉，再怎么粗心的她也能看出奇怪来了。这天临近中午，她吃了饭，玉奴凝重地给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让她别出去，在屋子里睡觉”还将一套朴素的粗布衣服让她换了去。她很懂事，知道自己的衣服太招眼。于是乖乖巧巧地换上粗布衣服，取下头上的玉饰，没有化妆，将秀发绾成妇人的发髻。一个人兀自发呆。

酒店里，玉奴穿着简单的褐色粗布衣裳，戴着帽子，宛如一个普通客人，一双眉目却紧紧盯着门口。

一个时辰后，一群人风尘仆仆地围着一个40多岁的壮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耳后一块巨大的红色胎记，玉奴眼神一紧：是他了。

他打量着那群人，武功稀松，不像是高手。于是站起身，端着一碗水走上前来，欠了欠身子，“城主好，石丞相有请，请您单独与我过去”

那十来个随从围了上来，警惕地看着他。

那城主收敛神色：“石丞相？”

“是”

“是否有信物？”城主面露疑惑。

“小人只身前来，未曾带”玉奴有些凝重。那十几个人已经开始摸腰间的刀。

“你们干什么！”楼梯上走下一个绝色少女，眉边的红莲明丽若焰。

“你们不会认不得我吧”那少女冷笑一声，护到玉奴身前。

一眼看到那红莲，加上少女绝色的容颜，城主立刻跪倒在地：“小人拜见石小姐”虽然他未曾见过那位传闻中的丞相家的小姐，但“帝国的红莲”实在出名，这面前的少女虽然妆容朴素但那气度、那眉边的红莲绝非凡人可以假扮。

“这算不算最佳的信物？”玉奴接着话，低头瞥了一眼脚下唯唯诺诺的城主。

“小人眼拙，望大人、小姐海涵”

“你跟我来吧，其他人就留在这店里”玉奴说着，眼神示意石乔回房间，自己指引着城主走了出去。少女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也猜到玉奴是为了保护自己，带着疑惑快步上楼回房间了。

整个小镇形似巨鲸落在沙海。城主无心欣赏风景，紧跟着少年，神情凝滞。

一棵树矗立在那里，四处无人，城主正要开口询问那褐衣少年，却听树上有稀稀落落的声音，几片树叶掉了下来。

“来人可是杨城城主郭子荣？”那声音不怒自威。

“是在下，石丞相千岁”他跪倒在地，头埋在地上，不敢去看。

“十七年前，你串通青龙帮杀害了一家人，夺取《乐经》之事可曾记得？”树上的人继续问道。

郭子荣变了脸色，突然站了起来，怀里摸出一把刀：“你是何人？竟敢假扮石丞相？”

“哼”千绝从树上跳了一下，一手锁住郭子荣的喉咙。

“想死，你就喊”千绝冷笑一声。

“你到底是谁”被掐着脖子的郭子荣，浑身颤抖，脸色发青，挣扎着想要用刀去刺面前的白衣少年。

“千绝，你应该知道的！”

“是你！”郭子荣的理智在一瞬间就崩溃了，沙漠里的杀神，这番绝非图财，是来要他命的。

“你怎么知道的？”郭子荣依旧心存侥幸！

“墨网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全员12人专门为黑道搜集情报，他们已经被我全部杀了！他们的情报全在我这里，杨城的情报网已经为我所用！”千绝眼神中的杀气越发浓烈。

“当年的事，并不是我策划的！我对不起那家人，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对不起星岚大哥”郭子荣带着哭腔叫出了千绝的父亲，千绝有一瞬间恍惚。

“当初，当初是林甫搜集《乐经》献给石丞相，我听星岚大哥酒后说自己有本《乐经》我当时就是个可怜商人，一时黑了心贪恋城主之位，就把这消息告诉林甫，我最初想的是花重金从你父亲那里买，但你父亲死活不卖。我也没辙。林甫，是林甫联络了青龙帮杀了星岚全家。但不是我要杀人啊！”郭子荣涕泗横流，跪倒在地。

“林甫？”听到这个名字千绝皱起了眉。

郭子荣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当上城主是因为献了宝？真正拿到大好处的是他林甫，他父亲为了攀上石丞相，父子联合献了宝，如今呢林甫的父亲林越入了内阁，而今成了元老级人物，若没他石丞相，何来的支持？城主之位不过是他用来堵住我的嘴，这杨城看着是我城主的天下，其实是被他林家把控。呵呵，前些日子杨城屠城你知道为什么他家毫发无损吗？”

“这狗日的林甫，早都开始忌惮我，准备陷害我，屠城前夜他在城外有眼线得知了越国叛兵将来攻打杨城，他把消息告诉我，让我亲自去帝都调兵求援，我刚一走，他们对外说自己一家去晔城小住，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然后对外放消息说是杨城城主知道屠城早早扔下一城百姓带着三千重兵跑了，实际上那三千重兵被他调走一路护送他们去了晔城。现在呢，我说什么都没人信，杨城的人认为我是畜生，贪生怕死，三千重兵成了郭子荣的守卫先逃了。他呢屠城结束回去后参我一个不管之罪，假意求援，实则叛逃。而今石丞相与他即将联姻，朝堂里更无我争辩的机会，我里外不是人。在杨城我就是给他背黑锅的，他现在毫发无损，父亲入了内阁，又与石丞相联了姻亲，杨城谁敢触碰他的势力？”郭子荣骂了起来！

“是林家扔下扬城百姓？调走三千守卫军？他凭什么调走守卫军？”

“呵呵，你不会以为石丞相什么都不知道吧，我不过是个商人，他们未曾看得起过我，我不过是他们的工具，一个奴才罢了，用的时候我上去，骂名我来背，背后这杨城每年进贡的宝石玉器怕是肥了半个朝堂上的官员。石丞相一句话，三千守卫军而已？这天下就快是他们石家和林家的了”郭子荣狠狠地说道。

“当初若不是你贪慕富贵，星家不会死！”千绝将他拎了起来，狠狠拽着他的衣领。

“我唯一的错就是信了林甫这狗东西的话，我没想到他真的杀人，我真的是想花钱买那宝贝的，求求你大侠，放过我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郭子荣脸色大变，哭喊着求饶！

“你还在挣扎什么？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罔顾青龙帮所犯之罪行，包庇他们奸杀诱拐城中少女，这罪行难道也是林甫干的？”千绝咬着牙齿狠狠地看着他，“那些少女的事是你明明知道是啥干的，但你收了青龙帮的封口费，竟草草结案！他们每年进贡给你一批宝贝，就可以肆意妄为，从最初的的几十人发展到一千人，占山为王，无恶不作，你一个父母官与匪同谋，好意思求饶？林甫的事我会去处理，今日先是你！”

“你到底是谁？”郭子荣狰狞着表情，龇着牙，满脸恐慌。

看他默认了罪行，千绝眼神陡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叫星河，星岚是我父亲，你上有老下有小，被你害死的少女哪个家里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只有五岁，五岁！”千绝近乎嘶哑地怒吼着，带着哭腔！

少年陡然加紧了手上的力气，将手里的人活活掐死。郭子荣眼神逐渐涣散，少年胸口的气一松，像扔掉一件令人恶心的垃圾一样，将郭子荣的尸体狠狠扔向地面，然后整个人陷入沉默。

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的玉奴，松了一口气，他都快听不下去了，没想到这魔君竟有这样的过往。他有些疲惫，想起些往日不堪的回忆。整个人，懒懒散散看着地上的尸体，内心里想的却是这事情牵扯到石丞相，以后该怎么和石乔说。

“以后准备怎么办？貌似还牵扯到什么林甫、石丞相，你应该知道朝廷盯着你们千绝殿”玉奴捂着鼻子，似乎郭子荣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我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石大小姐到晔城吧，你放心石丞相的事，我不会牵扯石小姐”千绝缓了缓神色，他眼里没了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玉奴淡淡的看着他，心里稍安。

“我不能休息，千绝殿需要我快些回去”千绝的剑眉凌然若峰，此刻紧紧凝滞在额头。

“看来你们千绝殿真的忙啊，确实需要人手，我索性帮帮你们好了！不过我收费很高哦！”玉奴笑了起来。

“谢谢”千绝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邪魅少年。

树上又跳下一个人，是大胡子凌宇。

“少主，你们先走。尸体我来处理！”凌宇眼神中的仰慕全落在玉奴眼里，这人还真是忠心耿耿。

“今日麻烦你了”千绝神色倦懒，他实在很累了，心里不知道流过多少泪，外表却还要紧绷着。

玉奴看着他离开，这个叫千绝的杀神，面皮太嫩，表面冷若冰霜，却是个心软的人，说那么多些话就是怕杀错人，要我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留，看来也不是什么职业杀手，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好笑。转过头留下凌宇收拾残局。

回到酒店，他放了暗鸽唤了石乔偷偷带着行李溜了出来。堵住石乔那满是好奇的嘴巴，两人火速离开了这古兰小镇。前路漫漫，二人竟都沦落为渴望自由的笼中雀，翅膀短小，想要的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