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谜底 第十二章 重逢

刻意预谋的重逢，还叫重逢吗？还是叫成功实现愿望？

大一上结束，就迎来了无忧无虑的寒假。东北的大学相较与南方的大学放假时间提前了许多，许亦米回到家后给何雨菲，王斯千发消息，她们还有二十多天才放假，最近正是难熬的考试周。

许亦米回家这个消息对她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刚回到南方的家里，许亦米总是习惯性的把外套脱掉。因为东北的室内温度很高，可以不用穿很厚的外套。但南方没有暖气，地暖等设施，冬天只有一个火炉。

汪曾祺先生说的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很好的描述出了南方家庭的现状。

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用毯子盖住腿，手放进毯子里一直摩擦摩擦。然后看着周围的人说话，观察他们的神情。

许亦米刚回来还不习惯这样，所以只要脱掉衣服后的十分钟内，外婆一定会拿着她拖下来的外套跑过来逼她穿上。

她穿上了没过一会又脱掉。

外婆又把衣服拿过来，整个寒假期间就像这样一直重复运转。

许亦米学校给她们布置了寒假作业，当一次志愿者，在写一篇2000字以上的感悟。

许亦米倒还挺期待做志愿者的，因为她每次看公众号，看到学姐们穿着红色志愿者背心，就十分羡慕。

许亦米妈妈的公司刚好最近来了一批新的电表，需要挨家挨户的换上新的电表，妈妈就给她找了一份差事，让她帮着那些叔叔阿姨一起去换新电表。

妈妈问她想去哪个区换电表？

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A区。”

何登深就在A区，所以她才这样说的。去A区，重逢的几率大一些。

如果想念有声音，那会是一场海啸吗？

但是海啸会停止，但我对你的思念不会。

所以我才会抓住每一次见你的机会。

“A区还挺大的，挨家挨户换完要许多时间的，你确定吗？”

“我确定。”

许亦米好久没这么坚定的回答问题了。

第二天，许亦米早早起床，来接她的叔叔阿姨已经到楼下等她了，她匆忙穿衣，洗漱。

刚一坐上车，蒋叔叔就开口说“许亦米这个小姑娘还是不错的，我的同事有好多上大学的孩子都要帮我们换电表，但都没选A区，他们觉得A区太远了，人口又多，就选了其他地方。就小许一个人选择了A区，我一定得带你好好感受一下A区的”

“叔叔，我一定好好做，放心吧。”许亦米笑着回复。

我当然要来A区啊，挨家挨户的排查，我就不信遇不到何登深。

她现在面对何登深更多的是开玩笑的心态，算是个成长吧。

对了。何登深，很久不见面的话你会忘记我吗？

希望不会吧。

蒋叔叔给许亦米安排了一个统计的任务，让她找每一户人家的主人签字或者代签都是可以的，然后在划掉他们的名字，很简单的。

她接到那个签名册之后，就开始翻翻找找。

“叔叔，这个签字必须找户主吗？”

“不是的，只要他家有人签字就可以了，小孩啊，老人啊都可以，只要他们会写字。”

许亦米笑了笑，何登深你马上要栽在我手里了。

这样说好腹黑，好中二啊。

其实她就是很开心，因为这样见到他和他说话的几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刚开始走了几户人家，在叔叔阿姨合作完美的时候，许亦米就去找房子里的人签一个字。

期初她信心满满，因为她做这件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拿到工资，最后开心回家过年。

她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很想很想的人。

许亦米幻想了无数次和他见面的场景，之前在大学还不知道有安新电表这个契机时，她就会幻想在一个晚上，她下楼去买烤串，刚好碰见何登深也路过，两个人刚好直面相撞，这个时候许亦米会微笑着看向他，何登深主动打了个招呼，两人相视一笑。或者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到他们共同的高中宣讲，然后许亦米也陪何雨菲去宣讲，两人在他们之前打乒乓球的操场遇到，相视一笑。又或者.........

不过许亦米最终觉得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好。

第一天中午忙完后，蒋叔叔带着许亦米去了一个农家乐吃午饭，好久没吃到正宗的家乡味了，炒土豆片，回锅肉，木耳肉片，麻婆豆腐，小炒肉，酸缸豆肉末..........

一下子点了这么多菜，让许亦米感受到了当志愿者的快乐，一上午的累早就被食物抹平。

“叔叔，这就是你说的带我好好感受一下A区的生活吗？我当时还以为是让我感受一下吃苦呢，结果照现在这样，我怎么想天天来A区了呢。”

“对啊，咱们A区虽然相比于其他区大一些，但是福利到位呀，我看群里面其他区的同事都吃的盒饭，就我们A区一大桌子菜。”

“感谢大家一上午的付出，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开开心心的过年了。”一个阿姨站起来总结到。

许亦米很喜欢这种氛围。

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一天的工作下来，许亦米完全不累，她今天走在何登深也走过的路上，有种莫名的神圣感可以带给她力量。

在第一个转角的位置住着一户人家，养了一只小狗，总是喜欢跟在许亦米后面，不停的摇着短短的尾巴。许亦米家之前也养过一直猫，后来因为掉毛实在太厉害了，妈妈就把它送人了。

许亦米看见小狗就拍手招呼它，蹲下来看它哒哒哒的跑过来，围着她转圈圈。

小狗的主人是一个独居的老奶奶，她告诉许亦米常来玩，她很喜欢她。老奶奶不会写字，就让许亦米带她签字。她还会给装电表的叔叔阿姨苹果，给许亦米拿牛奶。

这一天她遇到了许多有趣，温暖的事情，唯独没有看见何登深。不过明天应该就可以看见了吧。

反正她现在所做的，也是在慢慢靠近他。

第三天，她还是像第一天一样，充满干劲。叔叔阿姨逗她说：“现在年轻人就是好啊，每天都这么有活力，我们要不是就靠那点工资养家，才不会每天这么拼死拼命的干活呢。小许就是一个志愿者，每天都这么有干劲，像一个小太阳也照亮了我。”

其实许亦米也知道累的，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

但她很懂叔叔阿姨这种感受，就像高三，要不是为了高考，才不会每天拼死拼命的学习，连空闲时间都没有。甚至现在许亦米回想起来，喜欢何登深这件事好像就是她青春最大的一次离经叛道吧。

失之淡然，得知坦然。

他们一群人走到一户普通的小别墅旁，但是门是锁着的，这个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待会回来的时候有人在，或者打电话找林局代签，都没问题。

刚好他们一行人准备安电表的时候，上次那户养小狗的奶奶过来了，她还认识许亦米，就很开心的朝她招手。奶奶指了指这栋小别墅，问道：“你们已经换到这户了吗？”

“对的，奶奶，但是好像没有人在家。奶奶，你认识这家人吗？”

“当然认识啊，你等一下，我叫他下来。”

“深深，深深，你家有人来了。”奶奶仰着下巴发出最大音量的往二楼喊。

深深..........是何登深吗？

许亦米本来还仰着头看向二楼的，但是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低下头，手上拿着的黑笔一直在手上打转，手心的粒粒细汗让黑笔不停的往下滑。

有可能不是何登深，只是同一个小名罢了。

她心跳的声音好像大到外界都可以听见，惶恐不安的看向正在安电表的叔叔。她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的脚步在奶奶旁边。

“等一下，我马上下来开门。”

其实她不太确定这一声回复是何登深的声音，高中她很少听他说话，包括他们网恋那会儿也默契的从来没要过对方的语音。

她很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已经皱的不像样子的蓝色医用口罩，慌慌张张的戴上。

奶奶看到了，安慰她说“不用怕的，我们这边疫情不是特别严重。”

“嗯嗯。”她看向奶奶的眼睛。

她知道疫情不严重，但是戴口罩不是为了这个。

自从疫情防控要人们戴口罩，口罩就好像一个朋友，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尴尬的时候，在慌张的时候，戴上口罩，就好像伪装了一部分自己，别人看不见我的神情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是大家好像忽略了一个事实，眼睛才是心灵之窗。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喜欢一个人，即使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接着，一阵开门声传出，一个黑色身影走了出来，许亦迷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的衣服，黑色短款，袖子旁有三条白色斜杠。

半年没见了，她还是保留着高三的习惯，相比于何登深的脸，她更熟悉的是他的衣服，鞋子看鞋。

奶奶把她推过去，让他签字吧。

许亦米始终低着头，以何登深的身高，这样看许亦米的眼睛只能是闭着的。

她把签名册递过去，指了指一个空行，示意他签字。

何.....登.....深，他缓缓写下。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下一步该怎么做？

许亦米脑子疯狂旋转，是开朗的对他说，好巧啊原来是你，还是假装不认识的完成任务了扭头就走。她个人喜欢前者，但她并不开朗，做不到也不敢做到。

这半年来，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得胆大，努力告诉自己何登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但是，到他这里了还是会破防。

字签完了，许亦米准备转身就走。

还是怕，习惯性的怕。

“好久不见。”

许亦米纳闷，这句话应该不是我说的吧？

这四个字，轻轻的传入她的耳朵。

她扭过头，眼神往上看，躲闪又坚定。

是何登深，何登深注视着她，把她的不堪尽收眼底。她眼神飘忽的回了一句“是挺久了。”

半年是挺久了，可你我终将成为路人，有什么好怀念的呢？

奶奶看两人木讷的站着，想打破僵局，就问“两个人认识啊？”

“嗯，认识。”

许亦米想先回答，但她回答的声音后面还混着一个男声，他们两同时回答。

许亦米真的很想走，但是叔叔这次安电表比平常都慢了很长时间了，她看向蒋叔叔。

蒋叔叔立马回头假装修电表，像个没事人。好吧，大家貌似都很关心。

这一切很像偶像剧，许亦米只好掐了掐自己，告诉自己要理性要理性。

“我戴着口罩，怎么可能认出我呢？”许亦米心想。自从大家都习惯性的戴口罩后，许亦米有时候出去玩，看见才分开的高中同学都不怎么认识，想打个招呼也是犹犹豫豫的。

可是，何登深怎么会认识的？

之前，她总是走在何登深的后面，但凡有何登深朝她走过来的机会，她也是低着头看地下。她可以肯定，何登深没怎么看过她长什么样，哪怕偶然看见过一次，许亦米也会把那一次扼杀，低着头，素昧平生。

戴着口罩，低着头，基本上看不见人脸，何登深是怎么肯定的说出“好久不见”的。

“深深，你快去给你同学和这些叔叔阿姨倒点水啊，愣在这里看啥呢？”奶奶打破僵局。

何登深立马转身进了房子，许亦米低着头看他走了进去，才把脸抬起来，看他的背影。

还是高中那样，依旧是黑色顺发，走路的时候头会微微前倾，喜欢把手差在衣服的两个口袋里。

那一瞬间，她很恍惚，好像刹那间，回到了高三。许亦米提前在食堂坐好，等着他来食堂打饭，看着他从门口走到窗口去排队，这是她高三的唯一乐趣。

不过，也是从这件事上，她学会了一个道理：角度不同，看事物的结论也会不同。

高考第二天，她去食堂吃饭，和一个同班女生一起，她先捧着米粉去找座位那个女生在她后面，然后听见那个女生叫了她一声“许亦米”，她回头，看见何登深就在她后面，两个人对视。然后她立马回过头，朝左边走去，紧张害怕。

也许词不达意，但是见到何登深还是很开心，紧张是开心的伪装，我都知道。

她吃完早餐会到备考室，准备把这件事给同学们说，她缓缓道来。说完之后，一个女生站起来说，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一幕了。

“是不是就是刚刚吃早饭的时候，我看见何登深走在你后面，我还看见你转头了。然后.......他翻了个白眼。”

许亦米的笑僵住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就在你们旁边。不信你问陈瑶。”

其他同学见状，都叫那个女生不要说了，马上要高考了。不然会影响到许亦米的心情。

那个女生停住嘴，停止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许亦米把袋子里的笔放进去了又取出来，参考书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看不进去也想不进去，只知道马上要高考了。

凡事都是多菱镜，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结果。可惜，那时的许亦米没有勇气去换一个角度观察。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