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 第十一章 案卷

两人回到慕容白办公的地方。小午拿出那幅小画，仔细触摸纸张，发现竟是青州时，她买来作画的边角纸，因为是青州特产，京城绝无。看来，在青州时，小橘就已经有所准备。画上的女子，她当然知道是自己。只是她不明白，小橘留这幅画着自己大致轮廓样子的青州特产纸，用意何在。“公子是在何处发现尸体的？”“河边。”“能否带我去看看？”“好。”说罢，叫上青冥一起。

三人来到河边，河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清澈，也不知见证了多少人事变幻。青冥细细描述当时见到的情形，小午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慕容白也早就发现了。既然都决定服毒，大可不必投河。既然选择投河，服毒是多此一举。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刚巧大理寺下属来报，此女子之前住的地方找到了，就在河的上游。他们涉水而上，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村子，等他们赶到时，院子已经被烧了。一番仔细查探，一无所获。这一切怪异之处，无不显示另有隐情。眼看天色将晚，回城已是来不及。三人未免打扰村中之人，去了林中休息。好在这段时间颠沛流离，小午很适应林中过夜的方式。就着柴火光，小午掏出了那张画。火光印着纸上的画，隐隐有别的字呼之欲出。她随口“咦”了一声。慕容白也发现了端倪。但是凑近火光，又啥都不见了。小午忽然想起，小橘说过，她买纸时，店家叮嘱过她，这种纸经过一定高温，颜色会变化，做出的画就会失了颜色，切记远离高温。小午不断调整与火光的距离，终于再次看到，但是要确定那是什么，还得回城。有线索总比没有好。这一天也累了，小午和衣而眠。月上中天，小午梦中又回到了洞中那日，眼前不断闪现颜羽和父亲的脸，最后是慕容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惊醒过来。周围静悄悄的，慕容白端坐着，似乎也睡着了。火光中，他熟睡的容颜，一如那晚她给他解毒后那般安详和满足。她坐起身，发现身上的外袍滑落，拾起来，给慕容白盖上，朝河边走去。

待她走后，慕容白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是熟悉的欣慰，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担心她的安全，轻轻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河边。

小午对着河水，撕下脸上那张薄薄的面皮，清洗一番后，重新覆上。因为是背对着，慕容白并未看清真容。亦未惊动她。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秘，他有耐心，等着她以真容示人的那一天。他甚至有点期待，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容下，会是怎样一副清丽容颜。

因着查案需要，青冥直接拿着腰牌陪小午进了南山堂，说明缘由，堂主便也同意了。只是提醒小午，过几日要去颜府。小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随青冥一起来到了大理寺府衙。慕容白点燃了烛火，正在等她。她拿出怀中的画，找到合适的距离，果然那文字模样又显现出来。慕容白拿起一旁的笔，沿着痕迹轻轻勾勒，等他勾勒完毕，赫然出现的是“贰叁”，由于写的不规整，所以昨晚他们并未看出来。两人对望一眼，这是小橘的示意。慕容白想起颜羽的话。刚好旧档他没归还，翻出风府案卷，到第23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一旁的小午，自从慕容白抽出那卷卷宗开始，整个人就呈现出一种惨白的状态。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拳头握紧到隐隐渗出血迹，被刺痛惊醒，才回过神来。她颤抖着，一步一步挪到了慕容白旁边，随着他一起看那一页的记载。冰冷的墨水里，写着的是那一夜的惨状，她虽未亲见，犹如亲历，只看了两行，就再也无法继续往下看。喉头似有甜腥要呼之欲出。她强力压下，无奈近段时间一连串的事情纷至沓来，她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也昏死过去。

慕容白一直沉浸在案卷里，直到她口吐鲜血时，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看到她手里是血，嘴角也是血。搭了她的脉，倒是没事。他长吁了一口气。把她抱到自己的塌上，让青冥打了点水来，为她细细擦拭。给她上药时，她要躲，只得轻轻哄着她，说出的话，是连他都没有发现的温柔和宠溺。而她也因为这一番安抚，眉头渐渐舒展。待他要转身离开时，被扯住了一角，“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软糯的语调，与她平时冷静保持距离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挥挥手叫来青冥收拾东西。

天色将晚时，她才悠悠转醒。一时不知在何处。正懵懂间，撞上了他探究的目光，下意识想躲，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躲。发生的这一切，他那么聪慧，不可能猜不到。心照不宣的，两人都没有提及此事。她默默起身，打算离开。因为才醒，有点虚弱，并未站稳，他本来是想扶她，却随她一起倒在了塌上，两人鼻尖刚好相触。不知怎的，那晚的记忆就涌上心头，她的脸突然红了个彻底，加之刚醒过来的虚弱，活脱脱一个病美人。“美人？”多年以后，慕容白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实在与美人二字挂不上边。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她就已深入他的脑海，而他不自知。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觉得熟悉至极，以他的记忆，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有过类似的场景。而她一番情绪翻涌，侧头咳嗽到不能自已。他也没再敢动作，把她扶起来，端水给她，而后递了一碗粥。小午定了定心神，接过碗，自己喝了起来。慕容白倒是没有一定要喂她。坐到桌前，继续心不在焉的翻着案卷。小午把不准他猜到了哪一步，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信念，极其认真分毫不剩的喝完了粥。

看他还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她起身告辞。刚要见礼。慕容白开口了：“不想继续看案卷了？”想，怎么不想。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耗尽了这么多心力，不就是想从案卷里发现蛛丝马迹，好为父亲翻案。可是此刻，她真的不确定，她是否做好了准备。也许她高估了自己。她需要时间。似是明了她的情绪，“案卷就在我这里，想看，随时来。”第一次，她福了福身子，“多谢。”真诚至极。以往，无论人前人后，她基本都是作揖，情感上把自己当成了男儿。而今天，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行了女子礼。慕容白嘴角微扬，悄悄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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