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的语气很平静,但仿佛容不得人拒绝一般。
陈策却微笑道:“我要是不接呢?”
“那就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出这座青楼了。”黎成不动声色,语调倒是骤降几分。
没等陈策回答,始终没出声的张老反倒先一步给出了回应。
张老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陈策身边,开口道:“孩子,我徒弟走不走,还不是你能够决定的。若是你父亲在这里,还有说这话的资格。”
与此同时,他身上缓缓迸发一股气势,但只将黎成笼罩在内。
不过说这话时,张老和陈策一样,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看上去好像和蔼到了骨子里。
黎成的父亲是谁?那可是当今武国军中毋庸置疑的一把手,在张老口中却也只是“有资格”。
“既然是您这种高手的弟子,那自然不是我这等小辈能试探的。”可黎成好像是预谋好了一样,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直接微微低头回道,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停顿。
张老笑意更盛,摆摆手说道:“娃娃,小手段终究上不了大台面,真的起不上太大作用。”
说完,他才收起威压。
“老先生说的是。”黎成还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旁的黎晓晓虽然认识二人,但还是看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是二哥在跟那张爷爷在请教些什么。
“在府上我没看到过你,你那时应该是不在。回去跟你父亲说声,他女儿今天就算是出远门了。”张老收起笑容,同样平静地对黎成说道。
黎晓晓跟二哥又叙了会旧,随后咬牙转过身,走到张老身后。
临别时,黎成还是低着头,并非目送着几人离开。
“老先生,就此别过。”
张老连摆手的动作都没有,自顾自地待着二人离开,只有黎晓晓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几眼。
三人离去后,这才有一道身影来到他跟前,是一名女子。
女子虽然浓妆艳抹,但还是难挡她本就清丽的相貌和气质。
此人也正是熏芳阁明面上的主事人,全权管理青楼大小事物。
黎成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他轻轻搂住女子。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了三人的身影。
他不说,女人也不张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后院门口,不怕有人看见会说什么。
许久,黎成说道:“派些精锐,跟上去。”
“跟着晓晓?”女人明白他的意思。
黎成点了点头头,回道:“跟着晓晓。不仅要保护她的安全,必要时可以不惜跟父亲那边起冲突。”
女人这才点点头:“我这就派些亲信过去。”
“还是你懂我。”
黎成用空出的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缓解缓解内心的波澜。
刚刚那股威压是他出生以来感受到过的最强大的,没有之一。那种让人连一点反抗的情绪都生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不太舒服。
先前并不是他想要低头,而是确实被压迫的不行。
后两次低头,倒真是他的意愿。
黎成也少见地失神了,他想起及冠那年,家里那位重视传统的一家之主,听到自己要改名的想法时,有多么的反对。
而当时支持自己的,也只有那傻乎乎,成天跟自己一起玩耍的小妹。
“女大不中留啊。”黎成回过神来,呢喃说道。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
“也好,也好,这样的家,不留也罢。”
梧州并不富裕,但由于在地理上极其重要的地位,使得其成为了能够扼住武国的咽喉地带。
天下有五大关卡,分别是京城的神武关,位列四方的镇北关、镇南关,镇东关和镇西关。
而其中镇东关因为面靠烈国,战事在一众关卡中也最为频繁,经常会有连绵几十天甚至数月的战争爆发。
前不久刚结束一场战事,此时的镇东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十一营乃是镇东关三大军队中征东军团最精锐的军营之一,战果斐然,也是林迹所在的百人营。
因为边关常年处于战时,所以将士们住的都是城外的营房。
可陈策到梧州后,却没直奔十一营,而是先去城内。
当初回家时,他便跟几个兄弟们约好了,八月八日梧州相聚。
而那几个兄弟,自然就是和他一起在边关并肩作战的袍泽们。
梧州城离镇东关不远,坐上车马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要知道若是镇东关被攻破了,那前方可就真是一马平川了,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背后的梧州城。但城中百姓们未曾有过任何怨言,州城也不曾变更一次过位置,可见朝廷和百姓们对镇东关的信心之巨。
当初众人想都没想就决定了在酒楼碰面,地角也就在梧州城。不是因为其它,就为那酒楼是老七家开的。
陈策自然知道位置,他们几个闲的时候,可没少一起去蹭吃蹭喝。
休憩片刻后,他便带着黎晓晓直奔过去。
陈策本打算先把黎晓晓送到军团里,自己再去和袍泽们相聚,但黎晓晓却不肯,非要跟他一道同行。
熏芳阁切磋过后,这位大小姐对他的态度要好上许多,毕竟是个武痴,还时不时地向他请教过枪术。再加上二人又没有什么嫌隙,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酒楼并不偏僻,位置算是好找,再加上陈策曾经来过,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刚进酒楼,陈策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老五,来来来,这边!”
其中一人率先看到陈策,连忙挥手示意。
听到这个声音,陈策终于忍不住笑了,快步走到桌前。
桌子前已经有四个人在位子上,还空出四把椅子。
四人看到陈策身后的黎晓晓,彼此交换眼神,顿时露出一幅心领神会的表情,连忙叫小二再添几把椅子过来。
“老五,这好久不见,都成完家带着媳妇回来啦?”之前招呼陈策的那人揶揄道。
他叫魏凡,在众人中排行老二,乃是廑州人。
陈策原先在伍中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立战功进了什队,原先的三个兄弟倒是都各奔东西了。
而转过来的队什还有些特殊,都是从伍里升上来的新兵,仅有八人。虽然人数不够立什的标准,但还是无伤大雅,成了十一团中唯一一个九人的什队。
陈策和几个弟兄也都是按年龄分的称呼,很少直呼姓名。
好歹解释完,又跟几人打闹了一阵后,陈策身心也放松许多,不再像赶路时那般紧绷。
听到黎晓晓要参军,其余四人都是瞪大眼睛,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来。
没过多久,最后一人也到了酒楼,和陈策一样,也是带着一个女子。
“嘿嘿,俺这趟回家,我老爹直接给俺寻了个媳妇。她怕俺丢下她,所以俺就直接给她领过来了”男子憨憨地挠了挠头,开心地笑道。
最后桌前围了六男二女,十把椅子,一共八人。
饭菜上齐后,几人也都是谈笑把欢,畅所欲言开来。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
饭桌上,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无非聊些最近的趣事。
在座几人中,林迹战功最为卓越。其他人听到他受封百人将的消息后,并没有过于惊讶,毕竟以他的战功是绝对配得上这千夫长一职的。
除了他之外,就属孟阳的战绩显著,斩杀敌军二十几人,也晋升成了一名百夫长。其他人呢,也都立下或多或少的战功,皆是升做了屯长和什长。
在茫茫军伍之中,他们这些战功不过是沧海一粟,可要是考虑到年龄又是另一回事了。
酒过三巡,除了两个女子没饮酒之外,大家都有些醉醺醺的。
魏凡搂起老三,摇头晃脑道:“三弟,哥几个还是你有福气,才一月不见都成家立业,领先大哥二哥一步了。”
郝壮没说什么,只是傻笑。几人中他最为老实,平时对谁也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吃过喝过耍过笑过后,老大胡振强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将酒洒在两把空椅子上。
剩下五人见状,皆是清醒了几分,都跟着纷纷洒酒。
胡振强哀叹一声,轻轻开口道。
“老四,老幺,走好。”
其他人也都神情悲恸,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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