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三十七章 杀人还诛心

如意阁后园，满庭青竹，唯余中央一片小地，陈置一围棋木案，

案的一侧，象牙白锦衣男子懒散坐着，手执黑棋一枚，半举在空中未动，

风林交响，飒飒声渐，男子忽地表情放松，将棋子落在一处，只是棋落的一瞬，林间打斗声起，空间逼狭，刀剑相碰之音立时自林中升至林上，踢杆踏叶，凌空而战，

很快炽热鲜红的血液喷溅在林叶之上，染红一片，点点滴滴。配合着血液喷溅，一颗新鲜人头也‘砰’地砸落在地面，滚了滚，恰巧滚动至男子脚边，

刚好换执白棋的男子表情未变，一脸平静地将棋子落下，

不肖一会儿，‘砰，砰，砰’的人头落地声，一个接一个，下雨似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绿林近乎被溅成枫林，男子连落几棋后，终于忍不住，干干‘呕’出声来，“我说，你够了，每次都杀我这么多人，”，话没说完，又‘呕’了下，

厮杀声息落，风林佩环声又渐，‘倏’地一声，案的另一侧，一瞬间落座下一人。动作太快，坐好后亚麻锦衣下摆仍旧微起着波澜，随风微波，弧度好看。“加上这次，我们总共见过两面”，少年之声，沉稳严肃。

宋恫摸了摸鼻子，略带嫌弃地看了眼脚边头颅，抬首笑道，“什么风把云大公子，吹到我这寒店了？”，云不语庄重地将视线落在对面，笑得颇为猥琐之人身上，

“你知道是我，还纵容手下人来送死”，严肃的语气中，全是肯定，宋恫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仰头环顾四周，嗯，颜色染挺好。

“哪里哪里，切磋而已”，宋恫心里的准则一向是，无利不起早。既然技不如人，被杀亦是活该，毕竟，他可没那闲钱，养一群废物。

云不语未在这上面纠缠，垂首略望了眼棋局，自旁边蛊中随手抄起一枚白棋，落在一处，替下原本在那位置的黑子，“知己知彼，合作无虞。既然已在你们大殷地界上，云某自然要来拜会一二”，

宋恫撇了撇嘴，动了动肩骨，看着败势已定的棋局，“不下了，本公子还有要务在身，你也该从哪来回哪去了”，云不语未置一词，只是自对面蛊中捏出黑子，落在棋盘某处，又倏然扭转局势，

宋恫看着起死回生的棋局，眼睛里的光都亮了几分，但一想到某人的臭脸，还是熄了继续下去的心，“云不语，我是真有要紧事，你这看也看了，杀也杀了，总该尽兴了罢”，

又将一枚白子落在某处，锁死棋势，黑子无路。云不语才抬起眼睛，望向对面之人，“如此不耐，什么样事务，值你如此？”，宋恫咋了咋嘴，什么也没说，云不语似也不期待对面之人真的回答，略略起身，自竹林小径而去，

“吴客，随我出去一趟”，人影渐渐消失在视线所及，宋恫立时出声唤道，“准备一辆马车，快些”，

相府后园，花团锦簇，蜜香阵阵，女婢沿着石子路快步疾行，额间细汗紧密，终于停在圆顶石亭旁，躬身福礼，低低回答，“奴照着小姐吩咐，具已办妥”，

内里的人并没出声，吟书倒是自不显眼的花荫处走来，长袖揽住婢子的手，将暗藏的银棵子传了过去，“大姑娘离府修养，你也该留在院中尽心打扫，这样毒日头，倒出来闲逛”，声音放得很大，尽管周围没什么人，

女婢立刻明白过来，只是腼腆微笑，告歉几声，又躬身福了福礼后，方自另一条小径而过。吟书见人走远，才进入亭内，“姑娘，两边的人都未发觉”，站在几步远处，看着自家姑娘素手轻抬，挑着粒粒鱼食轻撒，

吟书第一次窥见到，眼前姑娘温善面容下的一角，有些瘆人；夫人要去佛堂回话，趁着这间隙，姑娘安插的那女婢跑去前院，向谷管家回信，被拒绝后立时又去回了已在马车的大小姐；掐着时间，与夫人一行将将好错过。

女婢是羡云苑的二等丫鬟，问话被拒后，大姑娘那边自然以为是温嬷嬷遣了她去，而温氏自然以为大姑娘念父之情，不好多问；一个离别契机，造成双方都不好开口的情形，姑娘利用这一点，做了件明知结果的事。

吟书没耐住心中好奇，环顾四周后，低声问道，“姑娘，相爷不会去看姑娘，哪怕是病笃，哪怕是别离，”，这事，阖府上下都心照不宣，姑娘冒着自己安插之人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做这样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正喂鱼食的人儿，笑容清浅，梨涡甜腻，“诛心啊~”，

有些情愫，明知得不到，所以自我欺骗，可闻清安偏将这层薄布扯碎，露出里面的丑恶，这可是她送给姐姐的离别赠礼呢。

方至初夏，赤日当空，海天云蒸；御书房中，却气氛压抑，冰冷异常，至少满殿跪着的内侍如此感觉。

扶黔颤颤巍巍将托盘中药茶呈放在御案上，紧提着一口气，多喘一下都自觉该死，陛下刚自太和殿乘了御撵回来，自己给侍候着换了常服，将将坐下，批了几份折子，便又被哪个没脑子大臣的折子惹恼，

奏折被狠狠扔砸在地上，少年气息紊乱，气喘声一顿一起，他在克制；可惜，身骨病弱，强行压制，反而招致更加急促的喘息，阴翳的视线，落在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青玉盏，病瘦玉手缓缓紧握，

良久，少年冷冷抬眸，望着跪着的满殿内侍，嘴角微动，

扶黔虽只在三步远处躬身候着，然帝王气息方定，声音略弱，于是只有守在后侧的陌桑听到，“来人，”，陌桑并没动，依旧冷冰冰挺立着

帝王的声音又加大了一度，“来人，”，这次，扶黔听到了。然而满殿内侍，尽皆默跪，陛下唤得，应不是他们，亦不是自己，却是殿外禁卫！？思及此处，扶黔心都凉了，霎时软跪在地，

果然，在帝王又一次加大声音后，殿外禁卫终于听见，垂首间急急进入，默跪在地，

少年唇边殷红，声音略低，苍白弱瘦的手指略略指向殿下，“他们，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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