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十七章 能饮一杯无

“陛下，‘沧笙’郡守亲自率兵镇压了掳掠小村的蛮夷，虽已活捉了几个头目，然并未擅自处理。递了折子上来，请示朝廷的意思。”闻裕躬身奏禀完，便又站回原处。

“这些日子，那边传过来不少奏报，蛮夷的野心与蠢蠢欲动显而易见。虽则宁郡守及时剿灭了这场暴乱，可蛮夷亡我一村之人，其行野蛮，其心当诛。”护军都尉孙廷安严峻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大殿里回响。

“恶毒不通人性，又奸诈难缠，蛮夷难清。此番，若战，必会耗时费力，无所裨益；不战，蛮夷只会越发放肆，常作兴乱”议郎吕维出声。

“陛下，‘勍潼‘乃‘沧笙’一带最为繁荣富庶之地，若蛮夷频生动乱，只怕朝廷也难收赋税。”又一议郎出声。

“说起战事，微臣倒还记得傅太尉当年是在西境历练归来的，此事怕也需傅大人的一番见解。只是不巧得很，傅太尉正闭门养病。”闻裕低哑厚重的嗓音适时制止了无休止的议论。

少年如玉指节细细轻摩着手中血玉扳指，墨色眼眸里的深沉被那长睫半遮，虽未言语，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厉却在那二十七阶玉台上愈发压抑。

轩辕离明白，闻裕老狐狸这是知道自己将傅肆衍派往西境坐镇的举措了。哼，明目张胆地诉诸此举不妥了。

“既如此，就先将那几个蛮夷头目做成人彘，剁下的四肢，耳目，舌发，着人想法子做好保护，然后，”轩辕离语调轻轻地，却格外清晰地传入殿上大臣的耳朵里，“将人彘罐子，成排放在与西夷接壤的界河边上。专门增派一队士兵，看守好，朕的囚犯。”

整个承元殿百余名大臣，鸦雀无声。震慑的手段千千万，轩辕离偏偏选了最隐私腌臜的那种，残忍冷酷，他是一点也不伪装啊。

群臣面面相觑，不能不承认这种做法却也大快人心。尽管那份记录屠村细节的奏章只存在了陛下那里，蛮夷竖子究竟做了什么，除少年外，旁人不得而知。可那群人嗜血肉的野性，他们也是略有耳闻的。

“陛下，那您下令专门留存的那些，四肢以及耳目等又该作何处理？”季子奕见周围那些道貌岸然的臣子铁青着脸，便吊儿郎当地出声问道，语气里全是认真，好像他真的关心似的。

沈默之微微侧了身子，警告似的瞥了眼侧后方的人。

“哦，季卿有甚好的推荐？”少年清朗的声音里似是藏着几分好奇，好像说一不二的帝王当真在乎这个答案一样。

“不妨就摆放在被屠小村的废墟之上，让宁佑给那片血腥之地修缮个遮蔽雨雪的茅草盖，免得那些小饰品遭了雨雪难以留存。”季子奕被沈大人轻飘飘瞥视了一眼后，倒收敛了几分痞气，规规矩矩行礼，作答。

“那便，依卿所言”帝王眼下淡淡乌青，在病白的玉容之上反增了阴翳之感；眉眼细长，又增几分凌厉。听了季子奕的回答后，倒是轻抬了眼皮，并没看向垂首的群臣，而只是将视线凝在了右手上的血玉扳指。

“周尧啊，你可有话要讲。”平淡地陈述着问题，却没几分询问的意思。

“陛下，若是需要一战，粮草配备倒是可以从‘沧笙’邻近诸郡抽调。微臣已经查阅过各郡的贮存，只从临近诸郡分批抽调，损失极少。昨夜已将抽调份额作了预估，至今夜会制备出详尽的筹划。”周尧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连声音都颤巍巍的。

“只是，战事万不能久拖”周尧犹豫了一瞬，还是怂怂地补充道。

轩辕离缓缓将视线从血玉扳指上移开，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阶下臣子。

“陛下，若要快战，对于率军之将的谋略胆识，要求极高；在朝之将，还需仔细考究一番，再作定夺。”闻裕垂首听了许久，这时候才又添了话。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朝堂之上响起了一些附和之声。

“此事，也得听听傅太尉的谏议”沈默之朗朗出声，挺拔高大的身形在一众老头子里极为出众，季子奕哪怕认识他这么久，也还是会惊叹于这人随时随地，超然出众的气质，怎么有些人好像天生发着光似的呢。心下暗自腹诽，举止却愈发规矩。话说，陛下今日早朝好久啊。

“退朝”眼见着自家陛下眼里的寒意愈来愈重，扶黔很有眼色地捏着嗓子出声。

宫道上，

“醉云轩新研制的点心风评不错，季公子若有兴趣，我这儿预定了他们家顶好的包厢，过会儿赏个脸，一同前往消遣消遣？”季子奕一听到点心二字，眼里的光就愈发亮了。

“好呀，正好这一路上你给本公子细细说说，他们顶好的包厢里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季子奕说话间便要勾肩搭背，只是右臂将将抬起便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住，“嘶~”乍然之痛，季某人又惊又急，一回头见是沈默之，快要出口的不雅混语难以收回，于是很不聪明地咬住了舌头。

“近日公务繁多，本官竟不知季大人还有此等闲情雅致。”沈默之看着某人骤然回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故意做着凶狠的表情，活像他妹妹常常抱在怀里的小猫儿，又弱又凶。

“季大人，那下官便先行一步，再会”看见沈御史后，那人行了礼，便识趣得及时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