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那片土地 第一章

静静的漕浊河，从东向西终日不停地流淌着，流着流着向西拐了个45度的弯，最终，甩袖向西南流径大汶河。

就在这拐角以里向南不足百十米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张家庄，这个小庄真是应了那句话，大年三十吃水饺，没有外四家。大多数姓张，有几户姓王，金，赵。所以三论两论瓜秧子亲戚连带着，家家户户扯着筋连着肉。

村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庄里进进出出生活着。

据《张氏族谱》记载，老祖宗是从明洪武年间兆平密云移民而来。

张家庄虽说远离县城，是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但因为有两个特点，所以方圆几十里还是很闻名的，一个是穷，一个是光棍儿多，因为穷所以说光棍多，虽然没人去考证过它的真伪，但传遍了四处村庄。

这个村庄和其他千千万万村庄一样，房屋大多是土坯房垒成的，也有几户瓦顶房，大多数是草屋顶，院落也有土坯的，也有秸秆围起的。

在村的东面住着玉茂，玉昌老兄弟俩，都年近60多岁了，玉茂独身，年轻时有过女人。玉茂年轻爱喝酒，脾气很犟，村里人说到“驴脾气”。女人受不了他喝酒耍驴脾气，在一个晚上跟着一个菏泽来村说评书的说书匠私奔，跑了，生产队照顾他独身一人，让他在村牲口棚喂牲口，看农具，闲时帮着收些喂牲口的料草什么的。玉昌老汉有三个儿子，一个姑娘。年轻老一辈怕断了香火，怕断后，生大儿子时取名叫留根，二儿留才，三儿得文，真是根，财，文，都有了。

留根在村五祖庙联中上了一年辍学务农了。一个女儿叫四妮子，四妮子在村里南面读完小学，玉昌老汉也很倔犟，对四妮子娘说：“一个女孩子家，早晚是人家的，识几个字就行了，上什么中学。上不上还不一样活吗”。四妮子知道家中的情况，没有怨言，辍学之后，在家里和娘照顾着哥几个吃喝，缝缝补补，里里外外，为这个家没日没夜的忙碌着。

玉昌老汉在村北头的村里菜园里干些活儿，帮村里浇菜，卖菜看菜园子，过了几年，村里为照顾他们家兄弟多让留根参了军，在济南当兵，机械兵，属于那种技术兵种一类的。

老二留财上了几年小学死活不愿意读书，一读书说头晕，没办法，在村北面砖瓦窑里干些杂活挣点工分。

玉昌这一大家子的人，与这些房屋院落很和谐，很协调。

在以后的几年的日子里，他们一家伴随着那个时代有过翻腾震荡，有过欢乐和凄楚。也有很多喜悦和心酸，但是过到了最后，日子过得很安适，很平静。

岁月如梭。漕浊河的水，从他们身边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不急不缓地流淌着，也流过去......

世间万物总难一切臻于完美。

张家庄村东头与生产队牲口棚一路之隔，这就是玉昌老汉一家。农家小院土坯院墙，六间土坯房，瓦订，院子里清气整洁，鸡鸭都圈养着，北屋门口两边种着大红月季花，开得正旺，还有小花的月季，深红色的，洁白色的十分鲜艳。

70年代全国农村大多数几乎一样过着穷日子。

这天清早玉昌老汉正在家一家人吃着早饭，虽说老汉一家人多比别人多挣一些工分，吃饭也是人多嘴多。唉，没法子。老汉给兄弟几个定量吃饭，每人两个窝头，大锅做一锅玉米稀饭，全家人窝头不够稀饭凑合着填饱肚子，玉昌老汉和四妮子她娘在八仙桌上吃饭，兄弟们围着小方桌吃饭，桌中间一个粗瓷大碗里盛着切成条的青皮水萝卜咸菜。

玉昌老汉吃完饭一抹嘴，对得文说：“去学校时顺道拐一下弯，去张书记家问一问你大哥近几天复原回家，具体什么日子，他在信上也没说个准日子”。

“知道了”。得文吃着饭应声到，村里唯一的电话在张书记，玉昌想让得文问一下张书记留根来电话了吗。

“爹，你急个啥，不就是这几天吗，多大的事儿似的，”留财吃着饭嘟囔着。

“吃着早饭呢？”

一句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玉昌一听是生产队长，说话声到，只见张队长进了屋，张队长一米七八的个头，黑红的脸膛，50多岁，腰板笔直，论辈分叫玉昌老汉大哥。

“大兄弟来了，快坐下说。”

“不了，我还有事，今天告诉你个好消息，留根后天就复员回家了，一早武装部就给公社打电话，公社王书记给村里打来了电话，告诉了张书记，接到电话，我就直接过来了，告诉你一声让你们全家高兴高兴。正好后天村里去公社，让留财和玉茂大爷套上马车顺道把留根接来。”

“那感情好了。”

“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说话间张队长转身出了屋，走向了大门口。

留根那年去部队分在了济南白马山，一个机械连队里。赵连长点名时发现一个叫张留根的泰安肥城县安庄公社的一个兵，问道：谁叫留根？”“俺叫张留根！”留根不知道连长叫他啥事大声回答着。

“哦，没什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太有意思了，太土气了，起这么个名字。”赵连长和蔼地问道：“你兄弟几个？”

“三个，一个妹妹，我是老大。”

“怎么起这个名字？”

“老一辈儿都怕断了后留个香火，留根儿什么的，就起了这个名字。”

“老人家真有意思，没什么，好好服役。”

留财吃过早饭去生产队砖瓦窑上工去了。

玉昌老汉有个农村人常有的习惯，“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每每吃过早饭，玉昌老汉坐在院中小板凳上，左脚挠起压住右脚，左手托着那一杆如尺的烟袋，那烟袋是老汉的命根子，随身不离。铜头锅子，玉石嘴子。烟杆子是指头粗细的水竹子做成的，圆溜溜的泛着红紫的色泽，光可鉴人。

这时玉昌罗汉手拐子支在左脚上，目光慈祥地注视着大门外，轻轻地吸入了一口，经肚内的循环，再由鼻孔喷出，不紧不慢地出着，犹如行云流水般。

玉昌老汉脑子里盘算着留根复员回家后，他和淑芬的婚事如何操办。

“天不早了，上工去吧。”四妮子娘端着洗碗盆说。

“知道了。”

玉昌老汉临站起来狠狠的拈了一口，“唉”的喷出来，烟锅子在鞋底上咚咚地磕着，倒出了一锅子烟灰，然后把烟杆子往腰间一插，倒背着手走出了院子，拐出了大门向村北漕浊河南边的菜园子方向走去。

（注：漕浊河，村里老人讲60年代人工挖成的，有四五十米宽，河水面有二三十米宽。脚脖深的水，清澈见底，草鱼小虾追逐戏耍，游无所依。

大汶河是一条千万年来自东向西流淌的倒流河，大汶河发源于山东旋崮山北麓沂源县境内，汇泰山山脉、蒙山支脉诸水，自东向西流经莱芜、新泰、泰安、肥城、宁阳、汶上、东平等县、市，汇注东平湖，出陈山口后入黄河。干流河道长239公里，流域面积9098平方公里。习惯上东平县马口以上称大汶河，干流长209公里，流域面积8633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