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 第五章 獍㈠

天空下起了大雪，寒月啼被冷得瑟瑟发抖，看了看驿站中正在等马车的人们，缩紧了身子，穿着一身破布向灵山的花阴楼的方向走去。

踏着泥泞的小路，她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想着这些年的遭遇，一想到他那熟悉的面孔，她就感到心痛。

她摸了一下脸上的烙印，推开花阴楼的大门，里面挂满了各色的轻纱，她掀开一面绣有凤凰的帘子，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一棵老桃树下喝酒。

她缩紧了身子，迎着寒风走了过去，铃铛随着她的步伐，铛铛地响。

她坐在石桌的另一边，用细小而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要果子，只想把故事挂在树上。”然后低下了头。

暮清低头看了看那个瘦小的身影，她头发凌乱，隐约能看到她脸上有一处面积很大的烫伤，暮清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请她向崖壁上的小屋走去，一路上她腰间的铃铛响个不停。

她坐在小屋上，抓紧了衣服，那件加有绒毛的衣服，让她感到不再寒冷。她喝了一口热茶，看了看暮清，然后摸了摸腰间的铃铛，低下头轻声说道，

“我叫寒月啼，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北平王府长大，是右丞相府的一个花奴，有时候也做小姐的伴读。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我家小姐特别想要后山的腊梅，就叫我去后山摘腊梅，我从后山给我家小姐摘腊梅回来时，遇到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小兽。

这只小兽长得像老虎又像豹子，我哆嗦了一下，我听长辈说过，这是一种叫獍的凶兽，这种凶兽一出生就会吃点它的母兽，十分凶残。

当时它脑袋被砸了个窟窿，在不停的向外冒血，窟窿旁的毛上的血都成了血渣，它在雪地中不停喘着粗气，这么小个兽，真的很可怜。我就把它带回了府中。我把它藏在柴房里，然后偷偷把自己存的钱给它买药，冬天很冷，柴房的那些草没办法保暖，我只是个奴隶，没有多的被子，就把我其他的衣服给它保暖。

有天晚上我悄悄溜去柴房看它，推开门时，一个人拿着木棍狠狠地敲了我脑袋一棒，我感觉天昏地转，跌坐在地上，额头火辣辣地疼，我手一摸发现全是血。我抬头看到一个捂着脑袋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摇摇晃晃地跌坐下，然后倒在了草甸上，他的身子慢慢变小，逐渐变形，慢慢变成了那只兽，我看了看它头上的伤口，应该是太用力裂开了，我用来给他铺床的衣服被它撕成了碎布，我感到心疼，果真是凶兽，但一想，这样更保暖了。

我捡起一块破布随便包了一下脑袋，勉强住了血，看着那只可怜的兽，实在于心不忍，给它涂了点药，简单包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向自己房间走回去。

第二天，我悄悄溜进柴房时，看见它正蜷缩着身子在草甸上发抖。我关上门，从篮子中摸出几块肉扔给它，它在草甸上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然后又跌坐下去，露出尖牙，恶狠狠地发出低声的警告声。我小心地把那几块肉捡起来，放到它嘴边，它几口将肉吃了下去。我从篮子中把我娘亲就给我的棉衣拿出来，摸了几下，盖在它身上，看了它几眼，离开了柴房。

后来的几天，我悄悄给它送肉，换药，开头一两天，它会猝不及防的咬我一口，弄得鲜血淋漓的，后来它就乖乖躺着，让我给它换药。

一天雪夜里，我跑到柴房时，獍坐在草甸上，他鼻梁和眉骨很高，显得眼睛很深邃，棱角分明的脸，衬上那双眼睛，让人感到很温柔，但是，却有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气。我第一次看见他化成人形坐在那里等我，看样子，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我刚坐下，他就抢过我手中的药，将我头那张布扯了下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发炎了，肿胀起来，他拿出一把小刀，将脓水弄了出来，又将坏死的肉割了下来，我抓紧了袖子，疼得龇牙，他又将药撒了上去，重新换了一块布包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大雪，沉默了一会说道：‘记得自己换药。’

我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道。

我看了一眼他的侧脸，说道‘我叫寒月啼。’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獍，没有名字。但是我听别人说过，獍兽也叫破镜，如果你想，也可以叫我破镜。’

他侧脸看着我，温柔地对我笑，显得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