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 第六章 百念㈠

百念站在高亭上，抬头看了看夜空，在繁华的灯火上，微弱的星光难以看见，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她低头看了看满是明亮的街道，红灯笼挂满了街头，随处可见写满灯谜的彩灯，不远处的河面上满是花灯，明亮的灯火映照着那些年轻的洋溢着欢笑的面容，

“多久没放过花灯了？”她轻声问自己。

小贩的吆喝声混成一片，一行人驾着马车在闹市中噔噔噔地穿行。

“现在他和他的心上人应该正在车子里面吧……”隐隐约约的心疼让她不能再想下去。

她摸了一下腰间那把剑，看了看闹市，又想起了那片桃林，那时的他喜欢穿着一身白衣在桃林中穿行，阳光下烂漫的桃花将他的衣服映照成了粉色，他笑的时候侧颜格外迷人。

“夜阑……”她不由地念起了那个名字。

百念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小跳到屋脊上，一路小跑，将马车送回府中，转身向后山跑去。

水潭中，娘亲正坐在沙洲上，弹着那把爹爹留下的古筝。月光从头上的天窗上落了下来，站在潭边，百念能看清她那张愈渐衰老的容颜。

百念赤着脚，从潭面上走了过去。娘亲摸着她的脸，轻声说道：“百念长大了，一千年了，已经过了一千年了，娘亲想爹爹了。”

百念不说话，只是轻声地抽泣。

她娘亲从沙洲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潭水中央，回头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百念，说了最后一句话：“去花阴楼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随即，她的身体沉入潭水中，当她抱住潭中个身影时，两个身影一起下沉，渐渐没了影子。

“娘亲和爹爹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看着潭面，百念小声抽泣，拔下一片龙鳞，望了望那把琴，她将龙鳞放在琴上，天刚刚破晓时，她犹豫了片刻，向灵山花阴楼的方向走去。

她站在花阴楼前，抬头是，看见二楼的走廊上，一身着白衣，面容有些清秀到格外温柔的男子正坐在桌子前品着茶。“他就是暮清了吧。”她想着，三两下跳到了走廊上。在烂漫的桃花下，百念那身红衣显得格外艳丽。

暮清看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轻声地对她说道：“喝杯茶吧，这是灵山上新发的嫩芽。”

百念轻轻坐下，没有说话，喝了一口清茶，抬头看了看楼前的桃花，轻轻说道：“暮清，你知道有关龙的传说吗？你知道一条水蛇要经过多少年的等待才能变成龙吗？”

暮清续了一杯清茶，拾起一片桃花放在百念面前，轻声说道：“愿洗耳恭听。”声音温润如玉。

百念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水蛇五百年化为蛟，蛟五百年化为龙，水蛇成龙，意味着一千年的等待。”

她叹了口气，双手握住茶杯，继续说道：“我娘亲给我取名叫百念，她希望我一遍一遍念着爹爹，要记住爹爹，要知道爹爹是为了救娘亲而死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的状态就不是很好，整天坐在潭中的沙洲上，一边弹琴，一边说胡话。我依稀记得她曾经念到：‘当时真的好险，那把剑猝不及防就落下来了，要不是你爹爹，娘亲就没了。’我一直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遇到了夜阑。

夜阑是山下一处府中的少爷，那一天，桃花正开得旺盛。夜阑带着他的小随从在花林里一路跌撞，阳春三月，桃花正开得旺盛，他一身白衣，阳光下，桃花将他的衣服映成了粉色，他笑着，他的侧颜显得格外好看。

他一路跌撞，在桃林中和小随从走散了，他穿过桃林，看到了一条小溪，溪水流入一面长满黑色苔藓的崖壁的缝隙中。

那条缝隙很窄，仅容一人侧身进入。他当时听到了娘亲的琴声。脱下鞋，从裂缝走了进来，裂缝内是一个宽阔的空间，里面有一个水很深的潭子面积很大的水潭，潭子四面是长满黑色苔藓的崖壁。潭的边缘由细沙围着，人很容易在边缘走动，黑色的岩壁不停地有水顺苔藓的缝隙向下流，四面的岩壁倾斜向上收缩，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天窗，像是一口破了底的黑色大锅。

阳光通过天窗射了进来，照在潭中的一方小沙洲上，沙洲有一间简陋的木屋，木屋前我正伴着娘亲的琴声在潭水上起舞。当我看到他时，他愣愣地作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生住在山下，今日见山上桃花开得旺盛，本想上来摘些桃花回去，不曾想迷了路，和小随从走散了，听到琴声，想来问问路，不曾想冒犯了姑娘。’”

说道这里，百念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拾起一片落在桌子上的桃花瓣，透过阳光，细细把玩。

暮清看着她的侧颜，像是看到了她。

“现在花阴他们呢？到什么地方了呢？”他笑着摇了摇头，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