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机甲师 94 灰雪

声音将姬惠从沉思中惊醒，那眼眸中的波动，像是才刚冒出水面的皮球，却又瞬间被某种莫名的巨力压进水底，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张春树坐在她的旁边，那双苍老的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只是她却没有感到不适，仿佛在这老人的双眸间，她感受到最浓重的温柔。

这种温柔，透过对望而钻进她的身体内。

哪怕只是眼神，便令她感到全身上下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是在哪里看到呢......哎......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哈哈哈。」

旁边牧恩同样微笑着。

「祭司可是老当益壮。」

「哈哈哈，当然是要壮，没看到你们这些小家伙长大，我可是就连天神的呼召也得拒绝。」

张春树拍了拍牧恩的手背，笑眯眯的看着姬惠续道。

「小女孩，你的人生过得有点苦吧?」

姬惠面无表情，内心却有点发笑。

她何等身份?

身份、地位、权力、金钱，一切一切，只要她一声令下，都是垂手可得。

甚至只要她想，整个曾江市都能够在一夜之间易手，成为她囊中之物。

她是无数人祈求十辈子都换不来的人上人。

张春树似是看出她眼神中的不以为然。

「人生总不能单以价值去衡量。」

「像是牧恩，他是一个最惜福的孩子。单单每次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已经令他无比满足。」

一边说着，那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牧恩的脑袋，后者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尽是享受神色。

「像欢欢、喜喜，每次只要缠着小风就满足了。」

姬惠面上神色不变。

「眼界决定高度，看得越多，就越不会满足，这也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之一。」

「呵呵，这个自然，每个人对快乐的定义不一样。」

张春树突然神色一动，面上越发柔和，那如枯枝般的手指指向窗外。

「如外面这幅景色—」

姬惠一怔，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车窗外。

灰色，是曾江的主旋律。

只是眼前的灰，却是灰中带白，漫天飞舞。

就像于此界，下起了一场灰白色的轻雪，无数高大的树木林立，只是树冠却是结着无数灰白如绒毛的植物。

和风一吹，灰白色的植林便被随风飘扬，乘风飞到万里之外。

看着眼前那任何书本古籍都难以言喻的大自然美景，饶是姬惠也是被震惊无语，碧绿色的眼眸之中，尽是深深的惊艳与震撼。

「生存于你而言，是必然，所以你在拥有必然的生存后，你会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

张春树看着灰白色的雪景，那一道道皱纹深如石痕，却竟是划出一道道令人亲近的弧度。

「但对于我们蒲公英孤儿院中人而言，单是生存、单是活着、单是能够于此间呼吸，已经令我们感激天神的眷顾了。」

「小女孩，你在活着吗?」

这是一片，灰色的世界。

灰雪如雨，绿草如茵。

密密麻麻的灰色蒲公英随风飘扬，偶尔落在绿色草地上，成为绿油油画布上的点缀。

小黄巴停靠在一边，无数孩子们争相跳着，想要捕捉那些飞扬着的蒲公英。

而一些稳重的孩子则与张风一起，将物资自小黄巴搬到草地上，这是一次野餐，孩子们狼吞虎咽着，疯狂地扫荡着食物，张风看得没好气。

「吃慢点，没人在跟你们抢。」

「哦!」

众孩子们应了一声，只是速度丝毫不减。

张春树手中拿着一份三文治，坐在草地上笑看这一幕幕。

饭后，姬惠站在一株蒲公英树前，默然不语。

「姐姐，你在想什么?」

牧恩走了过来，面色挂着如春风般的笑容。姬惠被这笑容照得有点恍惚，这笑容，跟张风、张春树的笑容如出一辙。

「为何这里的蒲公英是灰色?」

牧恩笑着道。

「神弃之地的典故，姐姐都知道了吧?」

「当年因为联邦的军演意外，曾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跟异域相近，尘土飞扬入空，却是凝而不散，化成我们常常看到的这边灰云。」

「因为灰云的缘故，某些植物更是变异。像眼前这灰色的蒲公英便是如此，虽然看起来灰色，但人们却发现蒲公英树比起以往生长得更加好，而这些灰色的蒲公英也更能够随风飘扬至远处。」

「只是，偏偏这种蒲公英只能生长在曾江此地，哪怕随风飘离曾江范围后，便无法生长，这是地道的曾江名胜喔!」

姬惠点了点头，哪怕她掩饰得很好，但牧恩还是能够看到她眼眸中的一抹欣喜及满意，牧恩看得微笑，看来风哥哥这地方选得很好。

「呵呵，这也是我们为何唤作蒲公英孤儿院。」

一道苍老却和蔼的声音响起，牧恩连忙转身、携扶着缓步走来的张春树。

「老祭司，这里风大。」

张春树对着他缓缓摇头，随即看向姬惠。

「蒲公英随风飘散，但这种灰色的蒲公英，却偏偏离开了曾江便不能活。这跟孩子们有多像啊。」

「但我不想他们只守于曾江，想让他们化成真正的蒲公英，飘扬至世界各地。」

张春树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动起来。

「单是想像，已经令我感到不枉此生了。」

「咳咳咳......」

牧恩连忙轻扫老祭司的后背。

张春树摇头表示无恙，他看着姬惠。

「小女孩，你为何要旅游至曾江?」

姬惠沉默片刻，开口道。

「见识曾江博物馆的初号机。」

「那你有什么得着?」

......

张春树呵呵一笑。

「你知道旅行的意义吗?」

「旅行?」

张风背靠着树，看着那边忙碌着的孩子、看向另一边于草地上踢球的孩子、看向那边跟姬惠不知道聊着什么的老祭司，内心只感无比宁静。

「风子，你说会让我知道旅行的意义。」

以轩的声音自张风脑海中响起，他活于张风的脑海，见张风所见，他也感到此地的惊艳，但却仅此而已。

他根本想像不到，为何要搞这么大番功夫，来此看看美景便回去，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行为。

张风哈哈一笑。

他想起了曾经老祭司跟他说过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