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后，那女人躺了 第48章 格格不入

徐实跨进院门后，脚步加快，赶到兄弟两人的房间，在徐柳氏的躺着的地方半蹲下身，第一时间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

指尖上的感觉若有若无。

徐实心里一沉，脸上的哭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适从的麻木与呆板。

房间里，一个死人，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唯一一个独自面对的活人，一丝丝死亡的味道缭绕，让人窒息。

就在徐实压抑得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不得宣泄的时候，他听到有节律的“唰唰”声传来。他这才想起，这院落里，还有一个活人，一个村长点名的活人。

徐实重新望向院门口，那里站着村长还有让人感觉很陌生的村民们。

院门正正对着的地方，还停有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

徐实回头，循着声响，走到沈作舟房门，酝酿良久，才伸手推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门内，沈作舟靠着墙壁盘腿而坐，身子前倾，手上拿着狭长的砍柴刀，就着磨刀石一下一下有节律地磨着。唰唰的磨刀声让人听着不疾不徐、从容淡定。

徐实看到沈作舟后，没进门，坐在了门槛上，轻轻叫了一声，“沈作舟。”

“嗯？”

“村长说，让你送我哥一程。”

沈作舟闻言，抬头随意瞅了徐实一眼，看到他脸色暗淡没有光泽，脸颊上的肉瘦得脱了形。

沈作舟微眯着桃花眼，扯扯嘴角，手上动作未停，将狭长的砍刀纳入刀鞘。在摸到刀鞘的时候，心中一动，这才突然想起，这刀鞘还是徐果做的。

沈作舟细细抚了一下刀鞘上的红布，缓缓说道：“不是送，是想让我跟你哥一块走吧。”

徐实没吭声，只是默默转了个身，再次面向院门口。

院门大大敞开着，三三两两又聚了一些村民过来，目光灼热地盯着徐实和沈作舟两人。

沈作舟察觉到了院外的动静，起身，将刀绑在腰上，继续开口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我弄死。说实在的，我跟你们村没什么仇怨。”

徐实沉默半天，良久才开口道：“徐昆因为你受伤了。我哥也已经死了，还有阿婆也快不行了。既然意外死人了，就要有人出来承担这责任。”说到这，他顿了顿，不太肯定地继续说道：“也许，是你不守这里的规矩。也许，你破坏了这边的规矩。有的时候，这规矩大过天。”

徐实没说出口的是，更何况，这天早就变了。变了的天，需要更多的规矩来维持。

虽说人们仍然时不时的在祈祷这天风调雨顺、丰衣足食，但那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更多的时候，是认命的谩骂。这也成了一种习惯。

在这些习惯的上方，有规矩压着，出不了格，就算出格了，抹了便是。这也是这个村子在灾后五年还能存活下来的其中一个因素。

至于规矩好坏，没人会去置喙，当然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现在这日子，活下来都很难了，谁还会去想那些飘忽的东西。

沈作舟“嗯”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通了。但是，我不想想了。我唯一想的，就是想活。”

徐实听后，怔楞半响，随后迟钝地躬着腰，挪着屁股，让出大半个门框，再次开口道：“我让了，你可以走。”

沈作舟看着门槛上那个宽厚的背影，嗤笑一声，抬脚从旁边跨了过去，“我送你哥一程。”说完，刚跨过门槛的双脚停住。

徐实微耸着双肩，缩着脖子，头低着只能看到沈作舟的双脚。他看到沈作舟双脚仍未移动，以为她是害怕得后悔了。虽说现在死生皆是稀松平常，但一抬眼便知道的死亡，仍是令人心生惧意。

徐实稍微抬起头，看到狭长的砍刀。还有这把刀，砍进肉里，想必很痛吧。

另外，沈作舟经过一次无比接近的死亡，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憎恨？恐惧？还是疯狂？

徐实不知道他到底该怎么做，刚想开口，就听到沈作舟继续说道：“如果我回不来，帮忙把我挖出来给烧了。”

徐实疑惑地扬起头，想要看清沈作舟脸上的表情。

刚好，沈作舟低头，干呕了两声。

这一低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块，沈作舟那一脸的嫌弃恶心的表情被徐实看得一清二楚。

干呕后，沈作舟用手背朝嘴上一把抹了过去，嘴角一撇，浑不在意补充道：“烧出来的骨灰，帮我找个清净的地埋了。”说着，她重新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道：“这里，还有你们所有人，都让我感到恶心极了。”

沈作舟又干呕了几声，桃花眼微潮，那是生理上的不适，她又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头也没回朝身后摆摆手，“来，跟上。我们去请请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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