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七章 福兮祸兮

“公子，留一口来信了。”怀远县米铺内章生恭敬的递上一封浇着蜡封的信。小几上的雨前眉山茶散发着悠悠的茶香，章生靠边站着，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价值一两黄金的茶叶，有甚不一样的，闻起来都是一个味道。

徐乔右手轻点桌面，目光仍停留在书上，半开的窗户透进几许暖阳，整个雅室柔和而舒适。等到茶水凉了，他才从容的拆开那封信，真应了他的姓，从没见过他着急的模样。

“父亲向来会慷他人之慨，这便将我的舆图随便送了出去，便宜这小子了。”徐乔眉头微皱，“留一口的措辞就不能同长相一般利落，废话真多。”

章生紧贴着墙，眼观鼻鼻观心，这可不是人如其名么。

“将茶水倒出来净手。”徐乔两指捏着信就着烛火点燃扔进香炉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章生一脸肉疼的倒着茶水，用公子自己的话说，他只是闻个味道，钱都花了，便再洗个手也算废物利用了……

徐乔拿了汗巾子将手擦干，从桌上拿起佩剑，吩咐道，“你去将马套好。”

“公子可要带上小的。”章生打心底不想一人呆在这，往后可不太平。

“章生，徐家若是落败了，你只管自谋生路。”徐乔头一回如此郑重的嘱咐他。

章生闻言鼻尖泛起酸意，一阵热意上头，“奴不苟活。”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不要命的抱住徐乔的靴子，“奴自幼服侍公子，便是下了黄泉也要跟着公子。”章生的陈情正在兴头上，突然眼前一黑，一块汗巾子甩在他脸上。听得上方徐乔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擦干净，跟上。”

徐乔一手握着缰绳看着边上傻笑的章生，暗道真是个傻子，祸福难料啊。

这边言卿连夜同顾莫逃出永州城后直奔京畿大营，此处乃陛下拨给她的八千禁卫军，每个都是精挑细选，各有千秋的孔武之辈，如今在她手下已经操练了三载有余。皇叔老奸巨猾，必然会在附近设下眼线，就是她手下都未必没有他的内应。

“公子可是在想如何验出手下的真心且不着痕迹的混入军营，”顾莫凑近低声道，“附耳过来。”

言卿点头，对这位神棍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也不仅仅只有一张好脸。皇叔在朝廷内外渗透颇深，若说完全不曾动摇过忠心，那样的人只是凤毛麟角，旗帜鲜明要拥护逆贼的也是少数，更多的是举棋不定的中间派，若是大张旗鼓的捉拿反贼，定性下来怕是大半都要折进去，未战先败。

“公子在军中可有信得过的将领。”顾莫与她混在嘈杂的早市中语气寻常，好似只是在问候今早吃了什么。

“你去寻秦义，第一顶帐篷，门帘上有彩色的流苏，将信带给他。”言卿佯装钱袋子掉了弯腰拾起来，吹了两口气将灰尘拍掉，顺势塞了进去，“瞧你，钱袋掉了，一点不长心。”自然的递给他。

顾莫摸了摸腰间，恍然，“真是，多谢公子。”

晌午时分，一名落魄憔悴的公子流落到了军营门口，被两名守卫拿剑指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这副懦弱的模样让人失了与他废话的兴致，“滚，不滚杀了你。”二人将剑入鞘，继续站岗。

“军爷，我是来寻人的。”灰头土脸的男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是秦义表哥，家母秦芸过世前要我赌咒发誓做个像表哥一般的人。”

“就你？”二黑哂笑，“你个老鼠样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秦统领家中各个都是青年才俊，还敢来冒充。”

“军爷站岗辛苦，”男子踌躇的走近，从怀里掏出一锭官银，“过会吃顿酒，好好松快松快。”

二黑有些犹疑的重新审视这个不像个男人的玩意儿，老百姓日常用的都是剪出来的碎银子，上头还有不少牙印，只有达官贵人家中才可能有这么完整光亮的银锭，与双喜四目相对，都沉了脸色。双喜忙不迭朝里面走，铁甲在行走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是秦统领的表弟？”二黑绕着他转了一圈，“龙生龙，凤生凤，你个老鼠是哪里冒出来的。”仔细思索，前一阵秦统领家中确实有人过世，他还特意回家奔丧了几日，不由得心虚了几分，“站直咯，”二黑将他提溜起来，嘀咕道：“别说咱家欺负了你去，一把年纪还学稚子告状，咱可是没动你一根手指，缺心眼的玩意儿，财不露白，收回去。”伸手将他外袍上的黄土拍下去。

“那是，那是，军营把守严格那是应该的，是我来得唐突了，没有提前知会表哥。”男子站在日头下唯唯诺诺道。

二黑看着他泛青黑的眼圈，惨白的脸色，看起来若不禁风的模样，可不是大病初愈单薄得很，“节哀。”硬生生憋出两个字，干脆转头看向别处，就算加上秦统领的兄弟的身份依旧看不上这个弱鸡，看这个怂样心里窝火。

“二黑，秦统领让我领他进去。”双喜匆匆跑出来道，放低了姿态，“方才失礼了，您跟我来。”

“无妨，无妨。”男子不知所措的摆手，低头跟着，嘴角隐去一丝笑意。

“秦统领，人带到了，下官先回去守门了。”双喜朝门内行礼。

里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去吧。”双喜这才撇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只能帮到这里了，怕到在统领门口欣赏门帘不敢进去的这也是头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