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 第四章 私奔

那是快入冬的一个秋风瑟瑟的上午，陈凯焦急地找到雅惠，他突然跪在雅惠面前，苦苦哀求道：“惠惠，我家里又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们又要逼我跟你分手，但是我不能没有你，要不我们一起私奔吧？”一时间，雅惠慌了神，连说道：“私奔去哪里呢？我还要上学呢，这件事情不现实呀!”陈凯回答：“你退学吧，跟我一起走，我们永远不分开，我照顾你一辈子，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雅惠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是学业，一边是爱情，她该如何选择呢？这有些难倒她了，她告诉陈凯让她考虑一下。

雅惠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她权衡着，思索着前面的路应该如何选择。可是陈凯不容她选择。这天晚上，他把雅惠叫到他的住处。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刀，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逼迫说：“你要是不跟我走，我活着也没意思，就让我去死吧！”当刀貌似要刺进肉里的时候，雅惠哭着说道：“行，我答应跟你走，你快把刀放下。”雅惠迅速扑上前，把刀抢了过来。雅惠看着陈凯这一切的举动，五味杂陈。感性的她当然会把陈凯自杀看成是一种爱的极致的表现。但在旁观者看来，陈凯这个举动是自私的，他丝毫不考虑雅惠的前途，这是对雅惠一辈子的伤害。

就这样，雅惠去系里办理了退学手续。尽管辅导员老师对她的决定很是诧异并极力劝阻，但也禁不住雅惠的一再坚持。办完退学手续以后，她回到宿舍收拾行囊。此时的文娟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她拉着雅惠的手不停的叹息：“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做太不理智了，太不值了。”雅惠微微一笑，望着文娟平静地说：“娟，我知道你为好，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以后的路怎么走，我都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放心吧，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我们以后常联系。”随后雅惠和文娟拥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挥手告别。看着雅惠远去的身影，文娟回忆起初识雅惠时的情景，这个聪慧，美丽，坚强的女孩就这样告别了大学生活。她有一些自责，因为她认为正是由于她介绍雅惠去她家的酒吧工作才促成了雅惠今天的境遇。她要是没有认识陈凯，她此刻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呢？

雅惠和陈凯离开了这座小城，踏上了去苏州的列车，这趟列车开启了雅惠的又一个人生阶段。她没有对故乡的家人和朋友告知这个重大的变故，因为她知道在众人的眼中，她这个决定肯定是错误的，她不想与他们联系，怕会让他们为自己担忧。苏州，这座秀丽温婉的江南城市给雅惠耳目一新的感觉。潺潺的流水，古朴的小镇映衬着繁华高耸的摩天大楼，既有世外桃源般的淡雅，有又大都市的时尚气息。一想到自己将会和陈凯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城市厮守终身，雅惠感到由衷的幸福和开心，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出走之前陈凯整日游手好闲，没有工作，靠家里养着。跟家人闹翻之后，他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带着仅剩下的一万块。她跟雅惠租了一间一居室的公寓，付了半年的房租以后以所剩无几。雅惠这两年在外面兼职，也省下来三千多块，也都贡献出来了。接下来的路应该如何走，如何在这座城市里生存，成了两人最棘手的问题。

陈凯从小养尊处优，从没靠自己养活过自己，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题。但他在苏州倒是有一些朋友，想着可以找找他们探讨一下自己的出路，但除了整日在外面吃喝，并无任何的起色。这时候的雅惠刚刚二十岁，没有学历，没有任何证书，本来要参加的英语专业四级考试也因突如其来的退学事件而放弃。他变得跟陈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高中毕业。这样的学历在社会上无法谋求到一份体面而高薪的工作。没有学历，没有任何专业技能，她能想到的还是自己的老本行，酒吧服务员。凭借自己两年的酒吧工作经验，她应聘上了苏州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工作一个月以后，雅惠姣好的面容，随和的个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赢得了酒吧老板的赏识。酒吧老板想要培养她成为调酒师，让她拜师学艺，跟着酒吧有经验的调酒师学习调酒。雅惠很感激老板，因为她现在需要的正是一门维持生计的手艺。有了这门手艺，她就不会再为生计所烦忧了。她刻苦用心地学习，并逐渐上路，已经可以调出十几种鸡尾酒了。这份工作唯一的缺点是，作息时间不是特别规律，每天要很晚才下班。每次雅惠下班回家，都是凌晨一两点。可是每当雅惠每天深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时，她见到得都是陈凯整日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经常邀约一些狐朋狗友上家里打麻将，打到凌晨。雅惠本来已经疲惫不堪了，嘈杂的麻将声时常让她无法入眠。其实，让她无法安睡的不只是嘈杂的麻将声，还有对陈凯以及以后生活的担忧。陈凯已经不工作有三个月了，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由她一个人承担。她想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呢？整个家庭的重担真的将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吗？他打算找陈凯好好谈一谈，但刚一开口说道这个事，陈凯便愤愤地说：“我为了你都抛弃了我的父母和家庭，你还要我怎样？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雅惠一听，便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她觉得这个一个富家公子为了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也许有义务去养他。打那以后，雅惠不再提找工作的事情。她辛苦地工作，负担着陈凯一切的生活开支。但陈凯并不心存感激，他甚至觉得雅惠所做的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的感情在琐碎的柴米油盐中逐渐归于平淡。之所以还能保持这种平淡，并没有冲突，一切都归于雅惠的忍耐。换做是别的情侣，可能早起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半年，日子很平静，却恰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日，雅惠回到家，发现家里突然被收拾地井然有序。她正纳闷儿，陈凯突然迎上前，急忙帮雅惠拿住包，殷勤地说：“亲爱的，回来了，辛苦了，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宫保鸡丁。”雅惠来到饭厅一看，一桌子的菜，还有红酒。眼前的状况让她惊了一跳，因为自从来到苏州，陈凯从来没有如此对自己这般殷勤过。她感觉这一定另有隐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吃饭的时候陈凯发话了：“宝贝，我最近和几个哥们儿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跑车，买一个中巴车，拉客。听说这个行当很能挣钱。我们现在打算合伙买一辆二手中巴车。我这边需要出五千块。”听完陈凯的话，雅惠很高兴，因为她觉得陈凯上进了，知道挣钱养家了，这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雅惠立即满口答应，拿出五千块给陈凯。

陈凯的确跟朋友买了一俩中巴车，也开始了他们的业务。但是干了两三个月，也没见他往家里拿一分钱。雅惠问起，陈凯只说全花光了。而且，很多时候，陈凯竟然还问雅惠要钱，甚至抢她的包。雅惠后来终于明白，原来陈凯嫌跑车生活不规律，太累，中途退出了。于是陈凯又再次回到无业游民的队伍中。照例是整日在麻将和醉酒中度过，而她对雅惠所谓的感情也在一天天的堕落中变质。一日雅惠回到家了，又发现陈凯邀约狐朋狗友来家里打麻将。嘈杂的麻将声和陈凯的不思进取让她心烦意乱。终于，她忍不住，大骂了起来。一看雅惠发脾气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便知趣地离开。可是当那些人离开之后，让雅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陈凯满脸怒气，走到雅惠面前，狠狠地抽了雅惠一巴掌。这一巴掌很用力，雅惠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耳朵翁翁作响。“你他妈以后少管我的事情，别给脸不要脸。”打完之后便摔门而出。

雅惠一下子愣在那里，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是肉体和心里的疼痛是那么的真真切切。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事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她曾经深爱的，为之打胎，退学，赴汤蹈火的男人打了她。她一时感到不能接受，她有些慌乱和不之所错。过了一会儿，当她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她又感到一阵的痛彻心扉。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流。从小到大，除了高中时被班里的女生欺负，她没有被男人打过。就算是她父亲不喜欢她，也只是斥责，但从没对她下过手。她想要逃离，似乎有股力量驾驭着她，她立马走到卧室打算收拾衣服，想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她从衣柜里扒出衣服，一股脑儿地放进行李箱。可是正当她要走出门，陈凯回来了。他似乎恢复了理智，他一把抓住雅惠，恳求他不要走。雅惠坚持，他马上跪在地上抓住雅惠的腿，哭着对雅惠说：“惠惠，别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我该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时的雅惠还是坚持要走，她不停地用力挣脱陈凯。见此状况，陈凯干脆撒开手，站起来，用手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雅惠终究看不下去，上前制止。最后不得不原谅陈凯，还是留下来了。陈凯对雅惠的第一次家暴在陈凯装腔作势的自虐中不了了之了，素不知这只是悲剧的开端。

其实，自从这次家暴事件以后，雅惠在这段感情中变得越来越卑微，甚至是家暴她都可以忍耐。对陈凯，她的确有爱，但是因为这次事件她突然感到跟陈凯在一起不只是爱情，还有义务，因为陈凯为她放弃了豪门生活，跟着她随波逐流，浪迹天涯，她必须要忍耐陈凯一切的不好，这是对陈凯的偿还。然而，她从没想过自己为陈凯所放弃的种种。善良无私的雅惠从来都是只念着别人的好，从不考虑自己。

陈凯消停了几日，恶习依然持续。还是整日地沉迷与麻将和喝酒。这日，雅惠因为酒吧生意好，比以往的时间回家晚了一些。她回到家里疲惫不堪地躺在沙发上。突然陈凯从卧室走出来，他踉踉跄跄，好像是已经伶仃大醉了，斥声喝道：“你跟哪个男人鬼混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雅惠知道她喝醉了，并没有理她。雅惠的沉默并没有让他收敛。他冲上前，拉起雅惠，然后又猛推到沙发上。雅惠火了，大声嚷到：“你干什么，神经病！”这时，陈凯迅速地解开身上的皮带，狠狠地抽在了雅惠的背上。雅惠来不及躲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第二鞭已经抽上来了，第三鞭，第四鞭…….雅惠眼中全是泪，这泪既来自身体更来自心里。雅惠立马往门边冲去，打开门往楼下跑。雅惠不停地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奔向哪里，但她就是想逃，逃离这个人，这座城市，这种生活。她含着泪水，用力地往前冲。她跑呀跑，终于累了，于是她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环顾四周，静静地蹲下来。当泪水流干，只剩决心。这一次她打算狠下心来离开陈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