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光明行 第39章 陶公（21）

那边黄玉门弟子昨日本碍着掌门在场，不敢乱动，现在只大师兄卢韵坐在前面，并不来管她们，渐渐地放起胆子。小鬼头庄萱本是故技重施，在大伙儿听讲古时抓着人的手不放，待胡某喝茶时便开始大放厥词，说阿秀的师姐启秀命好云云。启秀是欲拒还迎，怕师兄见怪，又盼知自己是怎个好命。

这庄萱年纪虽不大，可是装得一付老成样，判人命运眼都不眨一下。女弟子闲时聚一起谈私密事，本就是乐事一桩，现看庄萱抓着杨柔的手，又说她的命不比启秀的差，只是会晚一点成亲，见她连成亲早晚都敢讲，诸女子便更盼她多说一些。

就有人问庄萱为何杨柔成亲较晚，这人故做沉吟，想了一想，才慢慢说，因为杨柔的夫君比较笨，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坐在前端的大师兄卢韵一眼。就这么做作一下，众女弟子可是震动不已，因为杨柔对大师兄有情，全黄玉门只有卢韵一个人不知，庄萱是个外人，竟然能把杨柔的命牵到这个方向，看来吹牛骗人之余，可能确有一点门道，只是旁边的庄泽看来就没那么笃定了。

那边郝家兄弟本来坐在远处，看着黄玉门女弟子各个环肥燕瘦，都是色瞇瞇地幻想，位子是越靠越近。老四耳尖，好像听到庄萱放大的嗓门，说杨柔的夫君多好多好，大大地强过那四个糊涂蛋，说完众女大笑，眼睛全望了过来，就把老四气得，为什么要跟咱四个比，操！

卢韵正襟危坐一丝不茍，黄玉男弟子便很安份，那青龙帮主褚方也是喝茶，对面黄玉女弟子娇声吵闹，他只当没听见。

胡某又喝了两杯茶，待那掌小锣和使马头琴的两人也喝饱了，便咚咚咚锵锵地开动。这下，马头琴奏的是小曲迎新娘，客栈中空气一变，就像有了喜事，黄玉门女弟子正听庄萱说得认真，无奈也只能赶紧将头脑摆回。

“这第七回陶公会后，江湖好像平静多啦，大牌子上寻人的名字变动得没那么勤。明着挑战相争而死伤的也少了一些。”胡某回忆，“白骨坑的，就没再听有事。白盐帮与黄盐帮虽旧恨难解，但那奋发祠立好之后，两边也就不再有死伤之争。”也因如此，众人才说，是非恩怨总难定，陶公一定天下服。

“有事的，反是皇元宫与无色宫。”胡某摇头。

“说那无色宫的柳杏道长在前回陶公会后，于小羊村带走了一个小孩。柳杏道长的眼光肯定是极好的，果然，这个七岁的男孩儿，小名叫作由芹，只花两年的时光，下棋的工夫，无色宫中竟无人可敌。诸位恐想这围棋只是小道，小小无色宫中的棋王，算个什么？其实这是大错。围棋之道，深不可测，非道中人难可言语。

须知柳杏道长在皇元宫时，他的棋名便如他的武名，就是高手一个，皇元宫中对手甚少。这个由芹第一年便赢了自己的师父，然后一个月比一个月厉害，众师叔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地投降，最后连柳杏都远不是对手。后来无色宫十八个道子一起动脑筋围攻这个小徒弟，都是大败。本来分先下的，后来要让先，最后柳杏道长被让到三个子，十盘还难胜个两盘。没人知道由芹小小的身子里面，怎么有这样的聪明。做师父的，遇到这样才份的孩子，自然就像寻到和氏璧般地欣喜。

这事，就传到了皇元宫。那日，柳杏道长的师父王真人来访，聊着聊着，王真人便开口跟柳杏道长挑战，要的，就是这个男孩儿。柳杏道长见师父倚老卖老，有些装疯卖傻，不知他老人家是认真还是随意？但又不敢推辞。

王真人不比武功比下棋，他俩师徒三十年，下过的棋却没有几盘，柳杏道长棋名甚响，棋风凶悍，王真人嘴里嚷着年纪大了，前回摸棋子已是二十七八年前的事，早忘记怎么下了，所以要柳杏让他持白先行，柳杏无奈只能点头。想不到两人一上了手，王真人就来挂角，柳杏夹，王真人冷不防地，就去碰星位的黑子，口中犹喃喃地说，太久没下了，太久没下了，忘了，忘了。

站在一旁观战的由芹也没见过这一手棋，睁大了眼睛很有兴趣。柳杏扳一手，王真人想也不想，下一手竟是扭断，口中还是念着，老了，忘了。既然扭断，各自都长，黑子跳，想不到白棋竟然冲，冲而再断，继而在黑角长了不该长的两子，黑棋贴，白棋却在二二之处跳了一手，看来气短的几子想用这一手来延气，延了气那几个黑子就要被吃了。

这样，一旁的由芹歪着脑袋，王真人站了起来，要这个小弟子带他去解手，所以留柳杏一个人坐在秤前。他心中想，师父一直说久没碰棋子，生疏地很，怎么这十几手下来，却是如此凶狠鲁莽？柳杏自己就是个好杀爱吃大龙的个性，未开局前，他本想稍稍胜了师父便罢，现在看着黑角上分断成五六块的棋子，黑不吃白，白就要吃黑了，越想凶性越发，要怎样才能吃得干净？想想拐长一手。

由芹先回来了，见那一手却是面色很怪，随后王真人回来了，一见哈哈大笑。柳杏不免再看个仔细，没错呀，黑子气长吃白。气长是没有错，但白子二二一手可以延气，延了黑子其实整个就只多一气，等白子先冲再贴，形势没多久就明显了起来，两方比气，白子在外面逼，黑子在里面吃，比气到黑四白三，吃是吃到了，王真人外面本来断成三块的棋子却全部连成一片，柳杏就此中了王真人的套手，黑吞下了十三个白子，整个大角外面却是白的铜墙铁壁。一旁的由芹摇头叹气，本来恨不得跳了上来帮忙，现在就眨着眼睛觉得柳杏可以认输了。

柳杏哪会如此屈服，这个角上了恶当，他便在别处布子，图谋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