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光明行 第132章 天鹫镇（26）

这日简家花轿来抬，韶芬一身花冠，美地像个天仙，她哭哭啼啼地拜别了父母兄弟，上了花轿，浩荡而去。郎平失魂落魄，韶芬走时，连一眼都没分给他，众人都在拼酒，他无酒也醉，心中懊悔着一个傻念头，唉，那日在废观上，若不小心把简松给宰了多好，就不用今日看他人笑，自己一肚子空虚，众人见他难受，也不多说，让郎平自己去放开心胸吧。他失魂落魄地乱走，就行到了北院。

北院本是简松居住，从那日简爷回归梁登府，距今十多日都是空的，赖爷的打算，北院以后就给韶芬与简松做为归宁与省亲之用，反正家里房多。郎平在北院房中驻足，当日简松被掳的狼狈依稀可以想象，现在房中已稍整理，看来韶芬来过，房中还有她淡淡的味道，郎平有些心乱，在此都躲不过对韶芬的想念，还是出去透气吧。

如此混乱，糊糊涂涂，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这日韶芬偕夫归宁，理所当然地是彭博府大事。轿子又进了大院，韶芬与夫婿简松步出，果是神仙眷侣。培智与香香站在院前迎接，两人都接了姊姊与姊夫的喜钱。

以往培智拿到钱，必是往赖夫人处送，给她保管，今日也不知是谁教的，他得了喜钱，不看母亲，倒把东西给了香香，众人都笑，说培智将来必是怕老婆的，培智大着胆子不理众人。

韶芬好不容易盼得这日，环看众人，独不见郎平，心里有些失望，弟妹跟家人们把这对新人迎入屋中，自是一番热闹。喜澄使个眼色，于是明珠去寻，找来找去，没能寻到郎平，连最热闹的午宴也不见他的人影。

记得好些日前，简松在一样的场合当着众人面说只要韶芬一个老婆，今日没有简瑶，不然喜澄还真想再来一番搅和，问他还是否遵守这个诺言？其实一个男人一个老婆是否最善，连喜澄自己都不肯定。简家男丁稀少，想多添几个媳妇传香火，继承偌大家业，那是理直气壮。譬如她自己，若她的男人不只有她，难道就不好吗？这个心事她只与简瑶说过，只是两人讲来想去，没有定论。

韶芬要住个几日，再过过大小姐的日子，简松也不扰她，大多时间躲在北院喝酒。

这日她与喜澄终于寻了个空隙，在小院里散步，隔个矮墙还可看到培智与香香在园里嬉戏，喜澄急要知道的，是韶芬嫁过去后，日子可好？只是这个问题问了好几遍，韶芬却总是模棱两可，回答得很暧昧，“以后你就知道了。”意思是现在若说，等以后喜澄嫁了就没意思了。也因是她妹子，所以韶芬没去说谎。

四下无人，韶芬问道：“你看培智，是咱兄妹里最聪明的，他可会对香香专情？”喜澄看着这个八九岁的弟弟：“可能会吧？培智很爱香香呢。”

“爱？”韶芬有些失神，“有人教我看手相，你瞧，就这条，是不是看起来好几条绳拧在一起？这些绳围成了几个框，就是你中意了几个人，到了尾端，拔出了分岔，有几个分岔，就是有几个人中意了你。”韶芬一停，喜澄急急伸出手来，给她姊姊看。

“帮我瞧瞧。”韶芬一个巴掌打在喜澄手上。

“你中意谁，我会不知道吗？”

喜澄央求着，她姊姊自然知道，谁不望只有一个框，很多岔呢。其实韶芬没有弄懂，喜澄跟她在这里是不同的，这孩子想要的是一个框，一个岔，而且这个框就是那个岔。于是两人交换着手掌，誓言绝不声张，只是这手掌生的，和自己脑里盼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姊姊，你这相法准吗？你看过姐夫的手吗？”韶芬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有什么好看？

墙外培智与香香忽然跑走了，院内一下安静不少。

“你的框最近如何？”喜澄的脸一下红了，她已为此担心了好多日子，“如果他会喝酒，一定要藉酒浇愁到死，不都为了你。”韶芬一听眼就红了，“喝酒不一定浇愁，你看简松天天喝。”

她来了几日，没见到郎平一次。

“我告诉你……”韶芬忽然睁大眼睛，“我最后悔的，就是上花轿前，没对他好一点。”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喜澄素来见韶芬端庄，从不像她有时随意任性，不想她会如此，一时接不上话。

“那日简松说只要我一个夫人，这话，我竟信了，我……我……”韶芬想淡然而言，只是很难。

“妹子，你既然喜欢，就该让他知道，不然，简爷跟简瑶很有意思要招他入赘。”喜澄一惊，“真的？”那几日她与简瑶常同床共枕，说了好多心里话，怎从没听简瑶提起？这下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喜澄一时六神无主，韶芬一拉，两人入房内找人想办法去了。

院内一时无人，除了树上的郎平默默不语，看着自己两个手掌。

记得来时天冷，孤独一人，时时有雪，去时繁花盛开，还是一人，郎平东北而行，外边各种鸟儿啼唤，但在心中，响起的却是小鸟蛮子的声音。

好奇怪啊，为了蛮子，郎平宰了张大少，为何在彭博府数月，竟一次也没有想念？此时蛮子的记忆忽然鲜明起来，那时，一早人没醒牠就吵着要出栏，吃饱玩累，有时就一只脚站在郎平肩头瞇着眼睡，像个小孩，又像个爱撒娇的女人。如果掌纹有灵，蛮子就是一个框。

跟前次不同的，此时路在心中，不会再瞎摸，行到一处山径叉路，若往左深进，可至老窝洞，想想算了，管他笑主人哭主人，那颗药丸把他害惨了。不过，若没这个机遇，还有彭博府之事吗？到底如此是得是失？得失又如何？想想不懂，赶路吧。胸骨下的隐患此时已被郎平镇压得如快熄的火堆，若不喝酒引它，已无法威胁做怪。

这时山路比冬季好走，郎平也没算日子，渐渐走进汉中，突想起那日对蛮子的誓言，每至汉中，要杀一人来祭牠，这次比较简单，不必带着脑袋走。至于要挑哪个人嘛，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