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奇闻笔录 租房二

爱华他们搬走之后，那套房子就空了下来。房主降低了租金终于租给一个开网店的女人吴莲当仓库用。吴莲在屋子里放了很多铁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存放着各种尺码的衣服裤子和包装用的塑料袋。只在一个角落里放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单人的行军床。邻居们无论夜里几点钟都会看见她家亮着灯，不禁感慨网店老板真辛苦。

一开始，经常看到快递来收快件。也有人给她送来大包的服装货物。邻居看到她拿着大包费劲也会主动给她帮忙。她却非常冷淡，连个谢字都不肯说。渐渐地，大家都不再搭理她了。

直到有一天，给她送外卖的怎么敲不开门。邻居们纷纷开门探头看。我贴近门缝仔细听，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救声。邻居们打电话给屋主问有没有备用钥匙。屋主说她怕丢东西自己换过锁，别人都没有钥匙。邻居们只好报警。警察来得很快，从隔壁阳台跳过去撞开木门才把突然发病的吴莲救出来。

送医院诊断才知道她是过度疲劳导致的虚弱。想去开门就摔倒了，自己根本爬不起来。邻居们想帮她通知家人，她却低头不语。

大家一看就没有再追问她。

吴莲很快从医院回家。虽然沉默不语，但是大家告诉她不能那么拼命赚钱的话倒是听进去了。吴莲觉得为了赚那点钱这么拼命很不值得。一阵阵委屈也让她放声大哭。大家听见她的哭声在心里原谅了她平日的冷漠。可是她的客户却没这么好心，再次遇到胡搅蛮缠，以差评为要挟提出无理要求的淘宝客让吴莲再也无法忍耐。她跟客户大吵一架。这几年怕差评被客户刁难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虽然吃了一个大差评，却在屋子里大声笑起来。

听到有些神经质的笑声，我在邻居们的推举下敲开她的门。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我倒是松了一口气。难怪吴莲平日对别人那么抗拒冷淡，主要是太多委屈塞满心里啊。

有一天我回家看见吴莲站在楼道里，她家的门开着，她正偷眼往里面看。她从来没有亲友来，屋里难道进贼了？我在后面轻声叫她。没想到她“妈呀”一声跳了起来，万分惊恐地看着我，把我吓得后退好几步。等看清楚是我，吴莲又赶快转身回了自己家锁上了门。留下我在楼道里莫名其妙。她不是仿佛怕屋里什么吗？怎么又回去了？

隔了一天，我又看见吴莲站在楼下仿佛很冷似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当时是六月天，虽然不至于炎热，吴莲站在天阳下也会晒得出汗的。看到她这么奇怪，我真想问问。我刚想上前就听我妈在楼上打开窗户叫我上楼。我回家才听我妈说，大概一刻钟之前听见吴莲在楼道惊叫着冲下楼。我妈怕我多管闲事特意在楼上窗口看着我回来就叫我快回家。

第二天早上上班刚出门就看见吴莲坐在楼道地上。一看见我就问我能不能跟她聊一会。我告诉她要赶时间上班，她居然说可以在路上跟我说。我看着她苍白的脸不忍拒绝只好任由她和我一起往公交站走。

吴莲说她真的很需要钱。自己没学历没关系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特别希望多赚点钱将来养老用。她跟客户吵架之后夜里听见一个声音说话：要钱就行了吗？钱多不一定就好的。

吴莲听了就说：怎么会不好！我只要钱，有了钱我就不用受气了！我就有自己的家了！有钱我就有了一切！只要给我钱我什么都愿意干！然后，吴莲说她听见一声叹息。

谁知就在前几天，吴莲的股票账户里面突然被人从国外转进来两千多万。吴莲大着胆子转进银行卡，居然顺利地能把钱取出来。吴莲大喜过望。但是怪事却开始了。首先是吴莲随手用的东西比如钥匙啊手机啊经常会不见了，然后出现在不可能的地方。比如送来的外卖饭盒里，皮鞋里。接着她会听见各种声音。走路声，笑声，咳嗽声，甚至呼噜声，闭上眼睛仿佛一个小小的单元里有很多人似的。

吴莲从网上查到一个算卦人。她微信转给那人100元又把自己的手相面相拍成照片发给对方。没想到对方告诉她如果不自救只有三天的寿命了。因为她身上伏着十几个鬼魂。吴莲一开始不信，可是周围的怪事越来越厉害。昨夜她突然觉得腿很疼，发现自己摔倒在厨房。而那个搬进来从来没用过的煤气炉正滋滋冒着煤气。吴莲关上截门吓得在楼道坐到天明。

我听了她的描述，吃惊得不知所措。我先打电话给公司请了假。然后马上和她去最近的寺庙。我当时只是想我佛一定会消除邪祟。我们买了门票之后往庙门走。我抬腿迈进并不高的门槛往里走却听见吴莲在后面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脚摔倒在门外。

我赶快过去扶起她，没想到她已经疼得满脸流汗动不了了。门口的收票人一看就进去找了一位老年僧人出来。僧人满面慈悲地看着我们：“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有错需要改，改了才能好。有罪需要认，认了才能赎罪。”吴莲听了哭出声来。

“把钱退回去！要是我就退回去！”我对她说，“这些钱来路不明数额巨大，且不说有什么古怪。丢钱的人会负很大责任，说不定能逼死人。我们于心何忍？退回去！”我劝着吴莲。

吴莲点点头。可是她根本站不起来和我去银行。我马上决定报警。先把这件事说出来应该算是在改正。在警方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去了银行办理手续。从银行出来吴莲的腿就已经可以缓慢行走了。

我扶着吴莲去医院检查腿，医生只是给开了几贴膏药。我看到已经下午一点多钟就带吴莲去一个小饭馆吃午饭。她刚还回去那么多钱，所以当然是我请客。虽然只是简单的包子、素什锦、紫菜汤，吴莲却吃得很香。我猜她早餐和昨天晚餐都没有吃。

吃饱之后，吴莲看着我让店家另外打包的包子给她当晚餐忽然落下泪来。

“我不值得你们对我好。其实我是个罪人，我杀过人。”我虽然吃惊，但是还是强作镇静地陪着她。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告诉我她的故事。原来她曾经结过婚，一直做着服装生意，希望多攒点钱再生孩子。她丈夫却有了外遇，小三怀孕了，逼着她丈夫离婚。那个男人不但背叛了婚姻还和情人联合外人一起算计骗光她的货款。吴莲的丈夫跟她大吵大闹嫌她笨，顺利离了婚。吴莲后来知道了真相就找机会在小三的碗里下了药。小三不但流产还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从此之后，吴莲觉得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今天听了僧人的话才发现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按照算卦人的说法，吴莲的生命还剩下当天下午这半天，她决定把所有的罪过都说出来。我陪着吴莲去找她的前夫。我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不过尽然时间紧张，我也只能咬牙跟她去。

来到她原本的家楼下，我让她在楼下等，自己先去敲门看看情况。这时，一个邻居认出了吴莲。“是你啊！你来晚了！他们一大早就去火葬场了！家里跟本没人！”

我们打听之后才知道，就在前几天吴莲的前夫酒后驾车出了车祸，和那个小三都当场死亡。

我们一阵心慌意乱。

我当时想，如果现在吴莲去自首，没有原告，没法调查，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立案。时间紧急还是先去寺庙。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吴莲进得去庙门，应该还有救。

我们几乎是气喘吁吁来到庙门口。吴莲跪在门外哭着忏悔。那个老年僧人又走出来。我不禁哀求：“大师救命吧！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给她指一条活路吧！”

僧人还是满面慈悲。他轻声说：去求求佛陀和菩萨吧。真心忏悔会有效果。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吴莲可以进门了！我们进去之后见佛就拜。还为那个往死的胎儿做了法事写了长生牌位。

我们战战兢兢回了家。我已经答应吴莲当晚陪她。怕父母担心也没敢说实话。只是说吴莲摔腿了。需要我晚上照顾。我妈还嘱咐我有机会就劝劝吴莲找个男朋友成家。我胡乱答应着，抱着自己的被子到她家。

说实话，我不是不害怕。但是总不能不管她。我尽量想办法给她讲笑话，东拉西扯着。吴莲却总是看表，仿佛在计算自己还有多少生命。

晚上十一点了。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刹车和一阵狗叫。我开窗一看，一只狗倒在路上，还在流血。如果没人帮助很可能再过车就会被再次碾压。我们俩对视一眼就下楼去把狗抱了上来。我们给小狗喝牛奶培养好感之后，先给它止血涂上了碘酒过上纱布。小狗可怜巴巴地蜷缩在纸盒里，眼神里满是哀求。

“我觉得自己和它很像啊。如果我明天没死，我就送它去治疗，养它。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帮我照顾它吧。如果我和它都死了，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吴莲平静地说。我背过身擦了一下眼泪。

我手机忽然响起来，低头一看是吴莲发来短信。短信内容是一串数字和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字符。吴莲把一张银行卡交给我：“银行卡密码和我的支付宝密码都发给你了。如果我死了，请帮我料理后事。我是孤儿。不用买墓地，因为不会有人给我扫墓祭奠。你把我的骨灰撒到河里就好。剩下的钱帮我捐出去吧。还有那些货物，你们邻居大家分分吧。谁能穿谁就穿吧。”

我真的找不到什么语言能够劝解吴莲。手机又响起来。居然是在陕北当志愿者的爱华发来微信。她好并不容易进一次县城洗个澡给我联系一下。他们那里需要社会捐助3000元购买一些课本和教具，希望我们帮助宣传一下。我头脑中灵光一闪。做善事！做善事可以抵消灾难！我把爱华的故事讲给吴莲听。吴莲马上就捐出去5000元。

我给吴莲看着爱华以前发的小乡村的学校和孩子们纯真羞涩的笑脸，还有老乡家灰扑扑的瘦驴和黄狗。我们后来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2点多。吴莲觉得轻松了不少。我们决定睡觉。

我早上醒来，发现天光大亮。吴莲却不在身边。我大声叫着跳起来才发现她站在阳台上微笑看着我，我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吴莲就养了那条狗，给它起名叫小莲。

我还给她银行卡，催她更改了各种密码。

后来有人说，狗血起了很大作用。也有人说还回去巨款和捐助肯定有效果。还有人说为胎儿做法事才是关键。我也搞不清是为什么，不过吴莲总算是闯过了那一关。而且她变了很多，和顾客交流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是我的错我一定认，不是我的钱我不会贪。”

没过多久，我家的房主要给儿子办喜事用房子，我们只好搬家了。不过和那边的老邻居还会偶尔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