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哭 第九章：终难恋（尾声）

安染落到地上，强大的气场威压使得周身的人通通跪了下来，唯有苏寄北，本是人皇之一，却也被安染的威压震得吐出一口血来，强行跪到地上。

“苏寄北，你可知罪？”安染冷冷开口：“狼子野心，试图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此乃一宗罪，薄情寡义，利用真心爱你之人，此乃二宗罪，心狠手辣，试图置无辜之人于死地，此乃三宗罪，弑神，此乃四宗罪，犯此大错，不用地府审判你，我自结果了你！”

她手上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就像是隔空取物一般，苏寄北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拖到了半空中，那安染轻轻转动了一下手，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那苏寄北的脖子被拧断了。

安染的眼里再无半点悲悯神色，她露出一个如鬼魅一般的笑容出来：“呵，什么忠实信徒的存在？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

什么东凌国泰民安，这一国百姓，都将因为他的君王而死。

如何处理呢？

杀了便是。

所有东凌国的人，都要为他们的君王付出代价。

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劲风夹杂着瓢泼大雨而来，这时，天上竟然出现几抹影子，一个看似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云层里开口：“神尊，吾等特意前来捉拿这害得无数人不得好死的孟魄。”

安染并无意与这等九天之上的新神纠缠，只是淡淡道：“只怕诸位此番不是来捉孟魄的，是来抓本尊的吧？”

她刚恢复神力，而且身体刚刚受到了创伤，只怕这些新神若是有意动手，别说是孟魄了，她恐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住。

西王母冷冷的笑了：“伏羲大帝曾是有言，让神尊护着天下世人的，神尊今日大开杀戒，其实不然，不知这天下苍生与一个孟魄相比，孰轻孰重？”

安染罕见的沉默了。

替他守住苍生，这是伏羲的话。

而那孟魄，亦是她的心之所向。

安染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许久，她抬手，拿了苏寄北的佩剑，一剑刺进孟魄胸口，她流下那不该属于神的清泪出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她说：“对不起。”

那孟魄只这样看着她，万物都为之失色，他痛极了，却还是笑道：“能死在你手里，我总算不亏。”

安染扔了剑，跑过去接住他的身体，她说：“我没有选择。”

终归还是，天下苍生比我重要，我晓得的。

他仍是笑着，在众神的声讨与安染的泪水中闭上了眼。

……

安染带着孟魄的尸体回了远在九天之外的伏羲宫。

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群伪神，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可一世，其实也只是把自己的私欲无限放大加之冠冕堂皇的借口。

若不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神，她不可能亲手杀了孟魄，若不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神，她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伏羲宫外头一片嘈杂之声，一时间居然感觉跟进了菜市场一样吵闹。

安染推门走出去，外头是那群要她交出孟魄的神。

安染便冲着他们笑，冷冷道：“怎么诸位还不满意呢？国是我屠的，坏人是我做的，他更是我亲手杀的，还有什么事吗？”

“孟魄此人罪大恶极，应当法灭，灰飞烟灭才是他的下场！”又是一群虚伪附和的天神。

安染倒是笑着，并不与他们辩论：“孟魄阳寿未尽却被我一剑刺中心脉所在，只怕是‘魂无归来兮，不下酆都’不日，天地冥主自会上天接引，诸位，还是赶明日朝着冥王要魂吧？”

伏羲宫的门被重重关上，澜薇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神色淡淡的看着水晶棺中的尸体：“这便是让你动了凡心的男子？”

安染吐出一口血，双手扶住水晶棺，从怀中取出一个发着金光的球，道：“他的神魂消散的太快，我快拘不住了，那些神都来找我要人，我怕保不住他，我把我的一身神血与神力悉数滋养他的魂，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请你开鬼门，放他入鬼城，让他宛如活着一般。”

澜薇叹了一口气，收了光球，目光中仍是不解：“值得吗？”

安染倒是笑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值不值得呢？你为了地藏王，守住地府千万年，那我问你，值得吗？”

澜薇没再说话了，很明显，答案就在心里不言而喻，她的答案亦是安染的答案。

望着澜薇即将走的背影，安染最终还是开了口：“最后帮我一个忙吧，帮我带句话，谢谢他的爱。只是，他是我漫长神生中唯一的心动，我不爱他。”

我为他心动，却要别人告诉他，我不爱他。

如此也好，天界同幽冥地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待在地府，也能保住他的魂，只是孟魄啊，你能不能……不怪我……

呵，我亲手杀了你，你又怎么可能不怪我呢？恐怕若是可以，你也想将我千刀万剐吧。

天界从此再没了古神安染，只是多了一个月老，那月老却是个娇艳如火的貌美女神，整日里穿着一身烈火般妖艳的红衣，手里拿着红线和天香图册小人书到处给人保媒拉纤。

这新任月老神女不爱笑，不爱说话，却总是明艳的不可方物，曾有一神仙见她破天荒笑过，一颦一笑皆是绝代风华。

……

那群虚伪的天神最终还是没打算放过孟魄。

可是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上冥界要人，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孟魄，只是他们为了逼迫安染，而要拿孟魄开刀罢了。

伏羲留世的最后一丝嫡亲古神血脉，只要得到那神血和神力，便是一滴一毫都能使那些新神受益终生，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安染已经将那身修为尽数给了孟魄，只为保他神魂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幽冥鬼界是没有日月星辰的，终日灰蒙蒙的天都在下雨，听澜薇说，孟魄没想去酆都，他自己在忘川河边上支上一口锅，熬着一种不算好喝的汤，澜薇发现时，那孟魄已经喝了整整十八碗，待澜薇看向那口锅时，才发觉那煮的竟是孟婆汤。

鬼界已经数万年没有孟婆了，每一次投胎之前那些魂都是喝的向天界借来的忘情水。

没想到，这次孟魄居然煮出了孟婆汤。

“十八碗孟婆汤，都未能让我忘掉她，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孟魄撑着油纸伞，独自在忘川河边想着，此时还不是花季，可他身边的彼岸花却开的如此耀眼。

他心里清楚，原就不是恨她的，这条命是她救的，若是想要，还她就是，本不该拿她昔数修为堵悠悠众口。

一身黑袍的女子立于忘川尽头，孟魄站在忘川河边，那女子并未回过神来，只是淡淡问他：“公子又是在等谁呢？”

孟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苦笑道：“等一个人，我想亲口告诉她，我来接她回家了。”

那声音微顿，道：“既如此，那人托我捎来一句话，她已先行一步，你便不用等了。”

“阿染——”孟魄最终还是叫出了那个名字，女子即将离开的背影一顿，她道：“待在冥界吧，这里绝对安全，除了这里，我想不出第二个能护住你的地方了。”

呵，真是可笑啊，偌大的六界，除了这见不得光亮的幽冥鬼界，别处竟无他立足之地。

孟魄没再见过安染，冥界的时间用的是人界的计时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过了五年，孟魄听闻，古神安染以神魂为燃料，燃魂同那群自以为是的新生天神同归于尽，临消散前只交给天地冥主澜薇一卷封神旨。

于是，从此六界再无古神，住在他心中多年的那个神仙姐姐，卒。

孟魄想哭，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哭声来，鬼是没有眼泪的。

此后余生，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他穿着一袭白衣，立于忘川河畔煮汤渡灵，安安心心守着那人用命为他换来的这方净土。

从此世上再无孟魄，只有不知时间为何物，忘情绝爱的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