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哭 第六章：终难恋6

在这烽火狼烟的乱世时代，人人都是岌岌可危的，底下百姓因为常年征战民不聊生，而上头的达官贵族却是经常想法取乐，流连在那风花雪月之地不知人间疾苦。

打不过便和亲，这是以往一直保留下来的方法，妄图用一个女人使两国交战暂时停歇。

东凌国和亲使团快进京的时候，宁王府的一个小丫鬟出门采办，看着那和亲使团洋洋洒洒的进京，可比天子出游差不了多少。

小丫鬟没见过世面，回来就满嘴嚷嚷：“长公主殿下，您快去瞧瞧，一个战败国还这么嚣张，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脸面。”

彼时的安染正一脸淡然地坐在镜子前梳头，听到小丫鬟的话，她下意识的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在回过头去看，那缕头发在梳子上打结，怎么也取不下来，她皱眉，吩咐那个丫鬟：“你把剪刀拿过来。”

待她剪下那缕头发，挥退了那个丫鬟，这才露出一个愁眉不展的样子来：和亲使团终究还是来了。

她蓦然想起前几日太后独自召见她的情形。

那一日太阳并不热烈，已是过了午时，大抵是大多数人午睡的时间，她被一身宫中服饰打扮的一个嬷嬷叫了去，说是太后传话请她在长生殿一见，因着她现在的身份是北漓长公主，太后是自己名义上的母后，因此，她只得答应。

太后穿的并不算艳丽，在安染的印象里，她仅仅是见过太后几面而已，可印象中的女人都是凤眸浅笑，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似乎感觉，她并不喜欢穿过分艳丽的衣服。

其实安染明白，不是太后不喜欢穿艳丽的衣服，只是她已贵为太后，再加之自己手上造的杀孽也不少，如果贸然穿了过于艳丽的衣服，唯恐让人诟病了去，现在那位九五之尊可是盯着他这位嫡母的把柄呢。

午时的阳光照耀在太后闭眼假寐的脸上，就像一位镀了金的佛母，安染行了一礼，在心底思付着太后的目的。

太后亲切的扶起安染，脸上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忧愁：“染儿不必多礼，让母后再好好看看你。”

太后犀利的目光在安染身上来回打量着，许久，才开口道：“东凌国的使团要进京了，他们此次前来带了那托娅郡主和亲，正巧魄儿年龄也不小了，依哀家看，不若就给魄儿和那托娅指了婚便好？”

安染一愣，心下当即不痛快起来，她轻哼一声：“凭太后做主，届时宁亲王温软香玉在怀，也必然是欣喜的。”

太后闻言，愈发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面上的忧愁更甚：“染儿，母后求你帮个忙，那东凌国肯带郡主来和亲自然是诚意十足的，可我北漓……”

太后停顿了一下，眼中已经带着央求：“染儿身为长公主，可否愿意代替魄儿去守护北漓，可否……为这和亲走一遭？”

沉默……长久的沉默。

许久，才听到安染轻灵的声音响起，她说：“好。”

她应了。

太后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安染说：“我答应你并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北漓，北漓国的生死存亡与我无关，毕竟我和孟魄的命您可是真实拿捏在手上的。”

安染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皇城的，她只觉得心内一片厌恶，偌大的皇城尽是些虚伪做作的小人，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那颗心在胸膛里跳动的声音，那样清晰且强烈。

她突然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却勾起一个苦笑：“如此，便是拥有人的情感吗？真是苦呢，原来真的不怪有那么多人想要忘情。”

那颗万年不曾跳动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渐渐的，安染只感觉到自己一片头晕眼花，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起来，竟是直直倒在了地上。

她再次醒来时，是在宁王府的偏殿，孟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旁边唯唯诺诺跟着一个御医。

那御医给安染搭了脉，眼神小心翼翼的去看孟魄。

“有什么话你就讲，身为一个医者还吞吞吐吐的，知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要是不讲实话当心你的脑袋！”孟魄眼里的杀气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那御医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脸色极为苍白：“这这这……宁亲王，请恕臣无能之罪，这长公主殿下根本就无脉搏啊！”

“你放肆！”孟魄一把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碗就往那御医头上砸：“学艺不精的庸医，还不快滚！”

御医如获大赦，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安染坐在床上，眉眼温柔的看着孟魄：“行了，你跟他闹做什么？我是神躯，本是没有心跳的，哪里会有脉搏？”

她的心只是偶尔会因孟魄而跳动，她能感受到人最真实的喜怒哀乐了，已经不仅仅是当初单纯的模仿，可她毕竟不是人。

呵，到底还是可笑，她最终还是在以神躯历人劫。

见安染身体已经无大碍，孟魄便黑了脸看她：“三日后，母后给我赐婚了和亲使团的那托娅郡主。”

安染的嘴角勾起一个苦笑：“挺好的，我听闻那托娅郡主人比花娇。”

孟魄声音小的如嗫嚅般：“可你知道，我不想的……”

安染目光柔和，却又冷冷的对他道：“说起来，母后指婚给你的时候我也曾在现场，母后看似对那托娅十分满意，并且……你知道的，人神殊途，我……三日后和亲东凌，你……死了这条心吧。”

安染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如泉涌，她的心内一片绞痛，咬牙制止孟魄想要扶住她的手，气若游丝道：“宁亲王自重。”

待那孟魄走后，安染才哽咽着哭出声，她以前从未如此难过过，如今，她感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从她眼眶里流出来，伸出手去，那晶莹剔透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上。

那是泪水，六界之中唯有人才可以流出来的清泪。

安染身为上古古神，她拥有了人的感情，流出了清泪，这……便是心痛的感觉吗？

她在泪眼迷蒙中想到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仰天长叹一声，终还是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