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望 第二十一章，巧遇故人

暮色光临着这喧嚣的繁城，给并不十分绚烂的晚霞镶上一道朦胧的轻柔，清冷而又不孤傲，街头的人影渐渐稀疏，也许是忙着回家做晚饭，阖家欢乐而聚。

吴痕趴在在客栈的房间窗框上，看着街头的一切，随着悄然而至的暮归，逐渐朦胧而又模糊，不禁黯然沉思，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可实在又是那么的遥远，所有的记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想着自己的爹如今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境，林叔到底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洛远山背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疯狂，一切的一切，都一点一滴的涌出来，徘徊在脑海中不愿离去。

忽然窗外一阵喧闹引起了吴痕的关注，她双眸转向斜对面的一家包子铺，只见店门前拥着一群人，在抢着买包子，人群不断往前，都快挤到笼屉前了。

此时一中年女子带着厉色冲将了出来，一头蓬松乌黑的头发，披在一副红润光泽的脸颊旁，身量颇为风韵，仪态更是妖娆，横在门前朗声道，“你们这是饿死鬼托生啊，没日子吃啦？再往前要是挤坏了老娘的笼屉，你们一个个别想出了我的门！见官伺候！哼。”

人群中有人嚷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哪敢招惹您俏江南啊，只是这天气渐冷了，马上要到宵禁的时辰了，不挤不行啊。”

“我管你这么多，惹毛了姑奶奶我，包子一个没有，擀面杖一人二十！都去给我排好队。”那女子随手从身后面板上，抄出一根擀面杖，拿在手里左右晃悠。

吴痕在窗前越看越觉得熟悉，这身姿，这语气，不就是那个曾经的漂亮姐姐吗，哦不对，应该是漂亮阿姨才对。那女子本是一名妓，名唤俏江南，十几年前因为被卷进一桩案子，受了冤枉，吃了不少的苦，而当时的县官吴仲才，查清案子后，见她一个年轻姑娘，身世可怜，便出钱帮其赎身，让她可以做个自由平凡的女子。却不曾想，当时正当年少的仲才，气度不凡，被那女子倾心相许，只是仲才当时已经成家生子，便婉言推辞，不想那俏江南并不死心，一直做着各种善事，学着各种闺房手艺，包括绣花、纺织、裁衣、烧饭、沏茶，研磨等等，只希望有朝一日让仲才回心转意，直到仲才辞官而去，那俏江南没了音信，只好开了家包子店谋生，直到现在。

想着想着，吴痕面带喜色，便匆忙关窗而出，走廊里正好被李辛夷瞧见，忙问道，“你这是去哪啊？”

吴痕匆忙答道，“我刚见到个熟人，打算去打个招呼。”

“什么人啊？怎么有那么多熟人啊。”

“废话！我爹当年在这任职，我们可是在这里住过八九年啊，有个熟人再正常不过吧。”

李辛夷微微一思，“那我和你一道去，不介意吧。”

吴痕白了他一眼，“随你的便。”

二人走出客栈，走到包子店门口，看着排队的人群甚是不少，于是走到一旁，看着店里的忙碌，也不好上前打扰，半晌过后，排队队伍稍减，只见俏江南瞥了一眼门旁的吴李二人，随口说道，“这儿不能站啊，买包子去前面排队啊，插队不是好孩子啊！”

吴痕也不作声，拉着辛夷边去队伍后面排了起来，辛夷非常不解，“你说那人就是你讲的熟人啊？”

“对啊。”吴痕面带笑容的回答道。

“那我们干嘛不直接进去啊，还要来排队？”

“当然要排队，你没看里面那么忙啊，就算我们进去了，她也没空搭理我们，真要搭理我们，耽误人家生意，你好意思啊？”吴痕轻哼的说道。

李辛夷转了转眼睛，忽而问道，“她会不会知道你那林叔的情况，知道些小道消息呢。”

吴痕白了他一眼，转而沉声道，“谁知道呢，等会我问问。”

辛夷点了点头，随即伸头望向铺子内，只见那老板娘虽说是忙着一头幽汗轻流，容颜确实娇美，不禁故意自说道，“嗯，长的确实好看，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

“你看上人家啦？去收了得了，省的看着眼馋。”

辛夷微微一笑，“呵，你这是吃醋啦。”

“呕，才怪呢！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吴痕俏皮的打问着。

“什么人，不就是个包子铺老板娘嘛。”

“错！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人家当年可是这百凤堂的头牌！名声大着呢。”吴痕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的凑近辛夷回道。

“啊？这百凤堂是什么地方？药铺吗，难不成她跟我是同行？”辛夷装作一脸茫然的说道。

吴痕附耳挑眉说道，“你给我装，这百凤堂啊，那是你们男人最喜欢逛的地方，好玩着呢。”

“你以为所以男人都喜欢那地啊，哼，我就不是那种人。唉，可惜了了，这么个大美人，在这烟熏火燎的。”

“……”

随着队伍的人越来越少，等吴痕前面俩人到跟前的时候，包子已经卖完了，老板娘准备收摊，众人只得怏怏而走。

俏江南瞥了一眼吴痕俩人说道，“包子卖完了，明儿请赶早啊。”

吴痕掩口而笑，“我们不是来买包子的，是来看老板娘您的。”

俏江南拖着一丝疲倦，饶有兴致的回过身来，仔细看了面前的两人，端详了一会吴痕，颇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又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你是？”

吴痕盈盈原地转了一圈，而后说道，“您不记得我啦？嗯？”

“你是，是小吴痕吗？哎哟，都长成大姑娘了，快认不出了都。你怎么回来了，你爹也来了吗？”俏江南终于从眼神中辨认出了当年的小女孩，但最关切的还是女孩的父亲。

吴痕浅笑道，“俏姨，您这一张口就不离我爹啊，您不会还在惦记着我爹吧。”

俏江南略显疲惫的脸庞上露着丝丝红晕，别过头去，吩咐道，“你们收拾好了就下工吧，店门一会我自己关。”

几位伙计“哎”的应了一声，长舒了口气，各自带着轻松的舒缓去店后洗着脸和手。

转过头来，俏江南指了指吴痕道，“你这丫头啊，突然冒出来，想吓我一跳是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取笑起我来了。”

吴痕抱了抱手，“恕罪，我爹没有和我们一起来，我这次来也是有点事，和我爹也有点关系。”

“哦？说来听听。对了，这位公子还没介绍呢，他是？”俏江南问道。

“不用理他，他就一跟班儿。”吴痕随口答道。

李辛夷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上前自述道，“在下李辛夷，是吴痕的好朋友。”

俏江南眼神瞥向吴痕，点了点头道，“哦，好朋友，朋友前面还加个好字，看来好事也不远了。”

“您别瞎说，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吴痕连忙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知道，知道，你俏姨我是过来人，这点还是懂的。哦对了，你还没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呢。”

吴痕简单叙述了一下此行的目的，俏江南耐心的听完后不住的沉思和自言自语，转而回道，“原来是这样，那洛远山本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勤奋努力，可自从她娘死了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那个爹也不知道为啥就被充军了，一走就是七八年，前两年才回来，好像又得了什么怪病，人也变得衰老憔悴好多，看着也是十分凄凉。你刚说，你们去过他们住的地了，唉，不遮风不挡雨的，整个一个废弃地儿，我有时候看不下去，也时常托人给送几个包子过去。”

李辛夷说道，“这么看来，连您也不知道这些事和吴大叔有什么关系了？”

俏江南摇了摇头，“自从仲才哥走了以后，我连他去哪了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关心王县丞的事，只是大约听人说，好像是什么贪污渎职之事，被上头知道了，所以才发配边疆充军的。”

吴痕不解道，“贪污？可我记得爹当年从来都是恪尽职守，勤俭节约，从未有过贪污或渎职啊，可那洛远山如此恨我爹，到底是为什么。”

辛夷上前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或许是那洛远山久郁成疾，心里总想着一些不想干的人或事，也说不定，我曾经就见过这样的病人。”

“是吗，洛远山真的是心疾吗？搞不懂。”吴痕闷闷的说。

俏江南转而问道，“哎，别老说他了，快说说你爹现在怎么样了？被抓了吗？”

吴痕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在这瞎耽误什么功夫啊，赶紧想办法去救你爹啊，马上报官，去把那洛远山抓起来不就行了，官府的人我熟。”俏江南随口说道。

李辛夷拦了拦道，“不行，没有足够证据，就算抓了也定不了他的罪，现在关键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好能让他洛远山自己亲自说出来，那才好办，否则他一抵赖，我们都会很被动。”

吴痕连忙接道，“不如明日我们再去他家，俏姨想办法引开洛远山，我们先向林叔问知缘由，再说要不要报官。”

“这个好办，我喊他过来请他吃包子就行，他一准答应。”俏江南欣然答道。

“如此甚好。”辛夷微微答道。

随即一番客套过后，吴李二人出得店门后，仰望檐外皓月当空，照着城内一片朗朗，远眺街头灯火阑珊，二者相衬，格外夺目，吴痕的嘴角微微一阵长舒，比店里的伙计下工时的长舒要释然许多，更是带着一份欣喜，离心中的真相越来越近，不禁心中一阵暖流划过，甚是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