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 第十八章 府内日常

宝玉从兰信府中回了，先去贾母处请了安，又从贾母房后围墙角门一路往王夫人处来.先前，宝玉成日在女眷内闱斯混，王夫人时时能看着他，只是常替他担心挨贾政训斥。现在上天保佑宝玉突然转性了，自己知道寻进取之道，府中不是时时能见着他了，王夫人反而挂念，见宝玉进得房来，就将来拉近身来，左右前后仔细看了，放心道：“倒是还好，人没瘦。”

宝玉依在王夫人身边坑上坐下，亲密地对王夫人道：“如何却会瘦？儿如今每顿食量竟比得先前四倍，倒只担心官中给的伙食银子不够吃呢。”

王夫人听了，笑说：“就会瞎说，我的儿就算一餐能吃下去头牛，也是使得。”

宝玉将兰信的固身浴体药单交与王夫人，道：“老爷今日带儿子去求师，得武成伯允收了为徒，以后每旬末两日需去兰师父处习武。这是他现给的积年良方，只说按量包成一剂，每剂可调制两大桶药汤，儿子每晚入寝前净身入药桶内泡半个时辰，于强身有奇效。”

王夫人接过去细细看了，亦也晓得此药单，每剂配量价格不菲，只如今宝玉短短时日，奇技百出，赚了已是想也不敢想的银子出来，故她哪会在乎这些许钱。只牵着宝玉的手道：“我明儿就着人按量先配一百剂放着慢慢用。”

宝玉陪着王夫人母子两个说了会子话，起身辞了王夫人，回碧纱橱去看林黛玉，正碰宝钗从梨香院过来，便邀了宝钗一起往黛玉房中来。

林黛玉自在荣府，一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把那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孙女儿倒且靠后了;就是宝玉黛玉二人的亲密友爱，也较别人不同。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纪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美丽，人人都说黛玉不及。那宝钗却又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头们亦多和宝钗亲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不忿，宝钗却是浑然不觉。宝玉早不是以前那个浑然不知的拙物了，就时时有意无意间拢近她两之间的关系，如此，她姐妹之间的亲密倒胜过原世界中。

宝玉再不是那个先前不出门与功名利禄之辈打交道的小儿了,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行得虽都是正事,但与家中姐妹淘顽的时间却是少了许多,每每与姐妹们亲密说笑时,是他最放松的时刻,不用总想着:什么事要做,什么事急着要弄好,什么事不能做.果然是积极入世的人，不论哪朝哪代都是不轻松的；可不管哪朝哪代的勋贵，后世子孙若没有积极入世的顶梁之人，则倾覆之灾在所难免。

不觉又是晚饭间，贾母使人过来唤宝黛钗吃晚饭，宝钗使丫环莺儿回去告知薛姨妈，三人一同说笑往贾母处来，迎探惜三春早至，来给贾母伺餐的是王熙凤、李纨二人。贾母让宝钗坐了左首第一位，又让宝玉挨着自己坐下，迎黛探惜自依序龄亦坐了。王熙凤笑说道：“今儿可是难得的齐全，少不得老祖宗开心呆会得多用小半碗。”

贾母最喜孙儿、孙女环绕，听王熙凤逗趣，一餐饭下来，宝玉是最不守食而不语的，左右谈笑风生，惹得贾母也边吃边同孙辈们说话，正是家下饭席，并无时时刻板守了那么多礼。宝玉又是吃了四碗，如今贾母习惯他的食量，并不担心他夜间积食，反暗喜能吃能长个，只指着桌上的菜，让熙凤、李纨二人一会拣点这个，一会拣点那个给宝玉吃。

热闹了两刻钟，一餐饭用完了，贾母心疼两个孙媳妇还没吃，便打发她们赶紧回去用晚饭去了。只宝玉六人，仍在贾母处坐了喝茶，贾母看他们六兄弟姐妹顽笑打趣，其乐融融。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就拜别贾母各自回去了.

宝玉回到房中，袭人、晴雯忙上来替他换衣，他就问道：“你们可都吃了没？”袭人道：“哪就要爷来操心这个，爷在老太太那边用，我们自叫了饭菜就在屋中早早吃过了。”宝玉换完衣，走到书房案前坐下，用纸写了张单子，便朝外叫道：“碧痕、碧痕。”碧痕在外间听了，答应着进来问：“爷有何事？”宝玉说：“你要人去找了李贵来，将这单子给他，要袭人支四百两银子一并与他。吩附乘现在夜市未息，去‘凝香沐露斋’买四十块香皂、四十块肥皂，再去‘千古醉’买二十坛上品‘梅花白’酒，备好了，我明儿一早要送人。”原来，皂、酒两业的各东主，为了不让经营混乱，早规定，即便各家自要用香皂、肥皂和“梅花白”酒的，亦需自掏银子按市价去购，断不准自行取用记帐一类的烂事发生。

碧痕找袭人要了四百两散银票，又吩附了小厮将李贵传到内仪门处角门外，将事情交待给李贵，又告诉明儿一早宝玉用了晚饭要带这些东西去送人，要李贵早备好车马，李贵应了忙急着去办.这边袭人传洗澡水来，由秋纹、麝月伺候宝玉洗澡，刚来红楼世界那阵子，宝玉是真不习惯呀，现在全然享受惯了。又是洗澡时香腻一片，宝玉没少揩二人的油，小宝二爷的丑态，几个日常负责伺候洗澡的大丫环见了只是嬉笑。宝玉暗忖，年纪还小，为了健康的体魄，一定要先忍住，封建社会真是诱惑人犯罪呀。

洗完出来，袭人正在做宝玉的针线，宝玉见了说：“也不急这一时片刻要用的，一日晚忙得还不够，偏不会歇息会子。”袭人说：“就快忙完，你且别管我，自读书去吧。”宝玉又说：“明儿太太会让人置办了一批药剂进来，一包包按分量包好的，你找地方收好，每日在我洗澡前让送了滚水一桶来，一桶水只放半包，我泡上半个时辰才再洗澡。”袭人听他说是太太去置办的，就放心不是宝玉自己瞎捣弄的方子，就应了。

宝自去书房读书，依叶蕴这些日子开的书单，宝玉光买新书就又花了近千两银子。叶蕴却不只单让他看四书五经等那些应制经典，开了诸多杂家策文让他用心研读，又这些日子来，跟在叶蕴身边读书，每每疑问，经叶蕴讲解出来，皆有茅塞顿开之感，哪里是之前族学中代儒之辈的业师所及得上的。且他又反过来，夹带七百年后世理论和叶蕴谈经论义时，叶蕴亦颇有所得，两人一个暗赞明师，一个私夸慧徒，相得宜彰。叶瑾、叶瑜虽早于宝玉正经治学数年，且两人都过顺天府院试得了秀才，三人一同跟着叶蕴读书，两个秀才应对却常不及宝玉，皆应两人没有如宝玉般从天而降白得来的天分。本朝科举制度，在科举预选阶段即考秀才的县府院三级试中，世勋职爵之家可直接参加院试，院试过后便是秀才，若院试不过，亦如农商平民子弟一般，不得参加往上的乡试。叶蕴早给宝玉定了，明年参加顺天府院试，宝玉心中并不以为然，中个秀才尚不用使多大气力吧，现在加油读书为的本是后面的会试、殿试。

每日宝玉读书未睡，袭人、晴雯等几个大丫环亦都是陪着的，要么在灯下做针线，要么凑一起轻轻打乐几下.从老太太、太太，再到身边的贴身丫环，这么多人围绕着他生活，却也真是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更坚定了为这个家扭转乾坤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