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梦幽殇 第六章 相拥离别

“外地户口想在这上高中？那可没辙了，我这个村长也说不上话，”

“我就是帮他家打听打听，没办法也叫人家早点做别的打算，”韩文硕递了根烟给村长，自己也点了一根，屋子里顿时烟雾缭绕。

“这俩口子可能吃苦了，起早贪黑的就这么一个闺女，聪明还懂事，这么小不上学，白瞎了。”

“瞧你这操心的命，人家的事，你还挺上心的。”

“一家三口在我这租房三四年了，能帮就帮一把”

“职高倒是可以，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去，”

“孩子学习还挺好的，正常的话肯定能考上高中，将来考个大学应该不难，”

“高中都上不了，还大学，你想多了吧老韩。”

门外站着刚刚放学回来的冯瀚允，听着老爸他们说的话，皱了皱眉头，转身回自己房间关紧了房门。

自打在颐和园游玩恰巧碰到郑馨蕊差点挨打，冯瀚允出面阻止了那个到处惹事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碎催亲戚，也是仗着他爸是村长，一个村的几乎没不开眼的敢惹乎他，多少都要给面儿的。而且冯瀚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每次放学看韩子恒腻在郑馨蕊身边，心里就不爽，打校门出来总是想悄悄跟在他俩后面，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韩子恒踹一边去，然后开心的大摇大摆的和郑馨蕊并排走在一起，该死的韩子恒压根儿就不给他机会，把冯瀚允气的几次故意拿车把撞他。这会儿正是个能套近乎的好机会，冯瀚允可不能错过，摆平个碎催和那几个同村的混子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当郑馨蕊正面微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逛园子的时候，冯瀚允感觉心里好像被抹了蜜糖，贼甜蜜那种，仿佛还招来两只蜜蜂，在边上直嗡嗡，其实那是韩子恒和李美冰不停的逗嘴，传进冯瀚允的耳朵里直接变频率了。

打那以后，每次韩子恒和郑馨蕊约好去哪溜达，郑馨蕊第一时间告诉李美冰，李美冰又第一时间打电话约冯瀚允，每次冯瀚允出现就装出一副偶遇姿态，韩子恒早就觉得有猫腻儿，看郑馨蕊也挺开心的，勉为其难的也不好意思拒绝，就一起玩吧。但是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儿，感觉冯瀚允看郑馨蕊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呢，说不上来，就是很熟悉，好像哪见过，嗯？偶然发现沙雕李美冰那贼眼皮好像就是这么炙热的盯着冯瀚允那小子的，原来这么回事啊，你个李有病，真特么招人烦，稀罕人家你倒是单独约啊，在这儿裹什么乱呢？

“郑馨蕊，明天周末，哪儿玩去？”李美冰边吃冰棍边问。

“周末我在家复习，马上要中考了，”

“韩子恒能叫你消停在家复习，我真不信。”李美冰简直就是韩子恒肚子里的蛔虫。

“他妈妈叫他去姥姥家，”郑欣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写完作业出来玩嘛，你一个人多没劲啊，就算陪陪我嘛，求你了大美女，”扔掉雪糕棍还滴着汤的大手爪子直接就往郑欣蕊身上摸。

“我滴天，快闭嘴吧，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郑欣蕊圆润的躲开了。

“明天约着冯瀚允一起，咱们仨逛西单去吧，那可热闹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好吧。”郑欣蕊听到那个人名字，心里感觉甜甜的。

“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明儿见，”

李美冰早都盘算好了，只要郑馨蕊同意，那冯瀚允肯定会跟着来的，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李美冰贼贼的目光全盯冯瀚允身上了，她眼里的冯瀚允把从深邃的眼眸里散发出的光辉又全罩在郑馨蕊脸上，他们仨就像个怪圈，她唯一看不透的是郑馨蕊到底是喜欢韩子恒还是冯瀚允，对俩个男生都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礼貌，对谁都是一副鲜甜可人的微笑，玩这么狠，不会是俩个都想要吧？李美冰滴溜溜的小黑眼珠在贼眼皮里转了又转，明天找机会试探试探就知道了。

“人真多，李美冰你常来吗？”郑欣蕊看着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这一幕简直和老家赶大集似的。

“偶尔和我妈来这逛逛，快看，这包真漂亮，”李美冰拉着她往人堆里钻。

“这个也好看，哇，看那肯定是han国人，蓝色头发，还是蓝眼睛，太帅了，”李美冰这花痴犯病了。

“哎呦瞧你，哈喇子快流出来了，”郑馨蕊递给李美冰一个刚刚冯瀚允买的麦当劳蛋筒冰激凌，“谢谢冯大帅哥，还是咱家的帅，对吧郑馨蕊？”

“你看谁都帅，花痴一个。”

“那可不是，我看韩子恒就不帅，”李美冰使劲咬了一口冰淇淋。

“这是什么？钥匙链吗？”郑馨蕊看着一个招财猫似的钢制小钥匙扣，

“好可爱的猫咪，”李美冰拿在手里掂了掂，

“嚯，可有点分量，这玩意挂钥匙的，保准丢不了。”

“喜欢吗？”冯瀚允看着郑馨蕊询问道。

“她喜欢你就买啊，买来当定情信物吗？哈哈哈，”李美冰说完拿贼眼皮扫了郑馨蕊一眼，

“我只是好奇钢铁也可以做出这么漂亮的小猫咪，好可爱。”郑欣蕊仔细打量着钥匙扣。

“楼上还有好玩的呢，快跟我来，”李美冰拉着她上了滚梯，各式各样的大小型电子游戏机布满了整个五层，抓娃娃机，跳舞机，推币机，摩托车，赛车……挤满了大人小孩和少男少女们，郑馨蕊还第一次见到射击，枪击的游戏机，

“等我，”不一会冯瀚允从吧台买了一百个币，塞到郑馨蕊手里一袋子，“走着，”

给一旁李美冰气的贼眼皮直翻楞，当她是空气啊，一个也不给她，

“分你一半，我还不太会呢，你教我。”郑馨蕊抓了一把币给李美冰。

回到村口天已经擦黑儿了，李美冰家就村口不远的巷子里，道了声明儿见，三人就变成俩人了，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路上还挺多人的，”郑欣蕊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冯瀚允也不言声儿，和郑馨蕊并排走着，快到老韩家大门口时，冯瀚允从裤兜里掏出个小袋子，

“送你，”

“嗯？”郑馨蕊打开袋子里原来是钢制的招财猫钥匙环，

“我，那个……多少钱？我给你吧，每次出来玩，好像就你花的多，”

“咳，我是男孩子，应该的嘛，喜欢吗？”

“喜欢，你是第一个这么正式的送我礼物的男孩子，”要不是天黑看不出来，冯瀚允的脸早都红的跟火烤的似的了，可真是鼓好大勇气，岂不知他也第一次送东西给女孩儿，压根儿没什么经验。

“谢谢了，我该回家了，”

“我看着你进去，”冯瀚允挥手和郑馨蕊表示再见。

郑馨蕊心口扑通扑通的，要是再不走，真害怕被冯瀚允听到她的心跳声。

郑馨蕊不是木偶，她早发现冯瀚允总是用那双像海洋一般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嘴角像一叶小舟的两边似翘非翘，看不出的微微的笑容，全部体现在郑馨蕊的面前，话不多但总是默默关心她照顾她，处处为她着想，相比之下对李美冰则是全然不同的态度，应该说这么久以来，冯瀚允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正眼看过李美冰。虽然表面上郑馨蕊假装瞧不出冯瀚允的小心思，但心里对这个大男孩儿还是有好感的。

冯瀚允吹着小口哨美滋滋的溜达到家，心里的蜜罐来回的晃悠，一路回味着洋洋洒洒溢出的甜美，但是想到村长老爹说郑馨蕊上不了高中，蜜罐直接被石头盖上了，他是学霸啊，肯定要上高中考大学的，老爹期盼着冯瀚允光宗耀祖呢，终于有望可以摘掉农民的帽子了。还没开始，就要分开？表白要趁早，不管怎样也要人分心不分。

“馨馨，我跟你爸想问问你，快毕业了，你是想继续读高中还是初中毕业在这上个职高？回老家上高中俺们也照顾不了你，北京这边没户口上不了高中啊，你的学习成绩不赖，不上还怪可惜的，万一将来能考上大学，我和你爸在北京使劲挣钱也能供的起。”

“妈爸，我回去上高中，可以寄宿的，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在这边也别太辛苦了，到时候我要是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养你们。”

“委屈闺女了，到时候自己回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哎，真不愧是大姑娘了，自己有主意了，”

老两口欣慰的看着自家婷婷玉立的大闺女，真快啊，一转眼都这么高了，闺女不在这，也没人能给做个饭打个下手帮个忙的了。

当郑馨蕊把这个决定告诉韩子恒的时候，韩子恒当时都快哭了，

“不行，你走了，我上哪蹭方便面去？”

郑馨蕊抱着肚子乐的不行了，

“瞧你这点出息，合着你成天屁颠屁颠跟着我就为了蹭面吃啊，”

“当然不是了，我那个啥……”韩子恒欲言又止的，那句话没敢说出口，他怕。

“别这个那个了，到时候放假来找我玩啊，我的地盘，我带你们潇洒哈，”

“实在不行，你就凑合着上职高得了呗，在我们这职高也算可以了，”

“快拉倒吧你，这辈子也就蹭面吃的命了，哈哈哈”。郑欣蕊看着韩子恒那委屈样儿，不想叫他难受，尬笑着安慰他。

中考结束之前，放弃骑山地车的冯瀚允每天放学都和韩子恒一起等郑馨蕊放学，也不多说什么，就是跟着，三人都不吱声，只有李美冰破车嘴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嘚啵嘚，其实李美冰心里特别希望郑馨蕊早点，恨不得马上赶紧走，这样她就可以独自一个人欣赏冯瀚允帅气的脸庞和潇洒的身影了，关系有机会更进一步也有可能哦。

“周末咱们去练歌房唱歌吧，”冯瀚允破天荒第一次组织团体活动。

“好啊好啊，就冲你这嗓音，冯瀚允你唱歌肯定好听，”李美冰凑乎着欢呼。

“我不会唱什么，还是不去了吧。”压根没去过练歌房的郑馨蕊怯怯的说道。

“别怕，有我在呢，很好学的，耳熟的歌跟着伴奏哼一会儿就有感觉了。”韩子恒拍着胸脯保证。

“就当是给你送行啊，以后可别忘了我们，有机会去找你玩，你可不许躲哦。”李美冰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蹦着高的嚷嚷，很怕郑馨蕊反悔突然不走了。

那一天，他们从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唱到张雨生的大海，从童安格的歌唱到郑智化，最后冯瀚允独自唱了beyond的〈喜欢你〉，韩子恒又特别唱了一首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八九十年代港台流行歌曲几乎唱了个遍。四个小伙伴嗓子都唱批了。

炎热的傍晚，老韩家门口一站一坐俩个身影。

“明天几点的火车？”冯瀚允问，

“下午四点多，坐一夜十几个小时就到了，”郑馨蕊坐在大门口的石墩子上，手里揪着一根刚刚路边薅的狗尾巴草，

“我去送你，”冯瀚允压根儿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必须肯定要去送。

“算了吧，火车站离这挺远的，回来不一定有公交车了。”

“有的是办法回来，打车很方便的，明天你也别坐公交车去了，我找车送你。”冯瀚允早就盘算好了。

“别告诉我你开你家拖拉机送我，哈哈哈，”郑馨蕊开玩笑打趣着。

“别闹，我家不只有拖拉机好吗，明天三点来接你”

“那先谢谢你了，在这上了三年学，我也没谁了，就你们三个最好的朋友，”

“我才不想做你朋友……”冯瀚允微弱的反驳着，

“嗯？嘀咕的啥啊？”

“没什么，早点回去吧，明天门口等你，”

“明儿见。”

俩人说着最后一次明天见，以后再见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冯瀚允没和当村长的爹说用车，说了也不见得能送他们去，他爸爸一天天很忙的，还不如和有点亲戚关系的邻居办事痛快，邻居家他管叫杨哥，家里有辆桑塔纳，他去言语一声，夯儿都没打，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就准备出发了。接上郑馨蕊直奔火车站。

一路听杨哥随着卡带里崔健那声嘶力竭的吼唱，后面俩个含苞待放的人儿，一个花季一个雨季，虽然表面安静，其实心里都在想该怎么告别。

“我先回车里了哈，一会出口找我就行。”邻居杨哥把他俩送到了站台，点了根烟，朝俩人摆了摆手。

冯瀚允点头示意已经听到。

“这本书你拿着在车上解闷儿，”

“谢谢，”郑欣蕊接过崭新的《飘》。

“书的最后一页有我的电话号码，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的，想你们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不要打给他们，就只给我打，”冯瀚允霸气的说着。

“……”

冯瀚允伸出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双手，鼓起勇气搭在郑馨蕊的双肩上，温情脉脉的询问“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吗？作为最后的告别。”

郑馨蕊无声的回应，拿着书的手轻轻的环在了冯瀚允的腰上，感受着此刻双方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此刻火车的鸣笛成为了最后的分别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