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鉴 第七章 响鼓用重锤

夜色降临，几点星火挂上悬河，一撮渔火映照江面。

客船上，陆天生看着这陌生且又熟悉的世界，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

而江天真顽皮了一天，到现在都不安生，手里摇着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的敲击着鼓面，发出别人听不懂的曲子。

外面女扮男装的游子还是不死心，一直等到现在还未离开，三人两里一外想着不同心思。

月落乌梢，寒山寺的钟声想起，传到船上，让人久久难以入眠。

陆天生拨了一下灯芯，好让火光再亮一点，江天真反而阻止。

“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别熬坏了身子。”

说完就率先躺下，双目却盯着船外的月色。

陆天生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单衣，在这江畔吹的都有点冷。

只是外面的人还未离去，好心的说道：“前辈不去看看外面那人吗？”

“不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听江天真这么说，陆天生想帮忙都没办法，抬头感受这寂静的晚夜。

喃喃低语：“张大师当年望江写诗，可能也是在等同伴归来吧。”

江天真翻了一个身，不再看那一轮明月，把脸侧到一边，缓缓说道：“睡吧，回来的就都回来了，回不来的始终回不来。”

音落便打起了呼噜。

好吧，旧事难提，回忆难追，每个人都有心底的那一份悸动。

陆天生也只能裹着自己单薄的衣衫合身睡去。

翌日清晨，两人同时出门却看见那女扮男装的游子在舱门口坐了一宿，衣服上还带着一些湿气。

担心这人受凉，陆天生急忙让这人进舱暖和一下，只是她在进舱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几眼江天真。

江天真不言，他不想再多管那些无用之事。

找到船家就要了一点早食，囫囵的吃了起来。

陆天生也陪着坐在一起，要了一份。

一老一少，低头大吃，没有言语。

吃饱喝足，动身再次上山，这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昨天才是第一天，今天还要继续。

只是这上山的两人心情都不太好。

山门口的小沙弥一看是这两位来了，立即迎接。

“两位施主，大师已经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来到大殿里，意外的发现今天这里竟然没人，只有这两老一少，连小沙弥都退了出去。

老和尚双手合十对陆天生颂了一声佛号，陆天生还礼。

转头就笑着看江天真，就见他根本不管两人的事，今天不讲经，那自己也不能捣乱，无聊的在墙角边玩耍。

“痴儿心性难改可惜了。”

对于陆天生来说，眼前的这两位他只知道是前辈，但是他们的过往他却不知道，更不可能插上嘴，就在一旁安心的听着。

“江天真，钱塘弄潮儿，自小痴傻，后得老天垂帘，于海潮中误得大道，七年入八品，开得灵智，却没换回他的心性。”

此时陆天生才知道这个和自己待了一天的老童有多么的可怕。

八品那已是人间的绝对高手，天下都没几个，自己也是运气好，连续遇见几个。

“不知今日大师招晚辈来有何指教？”

老和尚脸上浮起一片愁云，想了一下说道：“施主昨日所提三问，老僧不明，请施主赐教。”

原来是昨天的事，这下陆天生放心了，关于这方面他昨天就做好了打算，不然也不会那么问。

“赐教说不上，只是晚辈对于佛门看法？”

老和尚一愣，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说，对于一心想壮大佛门的老和尚来说，这次可能是一个契机。

“施主但说无妨，老僧洗耳恭听。”

陆天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按照自己所想的一一道来。

“佛门自前传入中原，已有百年，鼎盛之时不亚于中原的半壁江山，敢问大师，佛有何所求，为何要我中原半壁江山。”

老和尚作揖讲道：“普度众生，慈悲为怀，救世人于苦难，渡万民于往生，行天下于慈悲，了凡事于因果。”

好一段堂皇的话语，好一段经典的书文。

这一切不过是借口，陆天生笑了，而且笑的很放肆，连老和尚都皱眉，连忙问道：“施主为何发笑？”

陆天生结束了自己的嘲笑，一脸正色的看着老和尚说道。

“敢问大师，世人苦难你们救了几人？渡万民又送了几个往生？行慈悲又念了多少人，了因果又断了几回？”

老和尚低头沉默想着佛门的种种，却寥寥可数，只能无奈一声“阿弥陀佛”。

业障即起，也就再难平复。

看对方回答不上来，陆天生也不想逼迫，这里能能说的太多，反而转移到了佛家本心上。

“当年达摩祖师孤身东渡，一身麻衣，一双草鞋，面壁九年，悟得大道，飘然离去，不带走一丝绢帛，不带走一方寸土，只留下半只草鞋，可是为何？”

老和尚答不上来，求陆天生指教。

陆天生想也没多想就开口，要的就是点醒这些还在沉迷佛经之人。

“佛，渡己再渡人，独坐面壁九载，便是在渡己，然不带走一丝一寸，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何须凡物扰，此为四大皆空，至于那留下的半只草鞋，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后边没有明说，但老和尚听的格外出神，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的玄妙有如此之多，至今才被陆天生点醒。

“多谢施主赐教，老衲白学佛多年，惭愧惭愧。”

没等陆天生继续开口，老和尚早就有讨教之意。

“请施主，赐下造化。”

见老和尚有心，陆天生心里大好，要想改变他们的想法，还是需要一点猛火才行。

“什么是鞋，足之护，脚之器。世上大道千千万万，哪有千里平坦路，所有才有了鞋，为此达摩祖师留下了各种法门，让更多的人能平稳的踏上大道。”

“然，佛有慈悲心也有金刚怒，能渡人也能伏魔，可天下灾祸连连，佛门却安逸享受供奉，何得何能，是靠着佛主的那张老脸吗？”

“难怪百年前有人间帝王要灭佛了。”

重话砸在老和尚心底，击破了他的底线，回想自己一生，都抱着那些枯燥的经文，看了又看，起初还是以为自己悟性不够，难以明悟。

现今听陆天生一言，顿时明朗，只不过自己心中的业障也更加深厚。

老和尚起身对陆天生行了一大礼，拜谢眼前这位领路人。

“老衲浑浑噩噩数十年，至今方知佛在心底，不在面上。”

看着顿悟的老和尚，陆天生有了那么一点欣慰。

随后便听到老和尚说道：“施主，不知日后佛要如何？”

这个问题在佛门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别看现在朝堂不在乎佛门的发展，要是越过了底线，可能又会导致新的一次灭佛。

好在今天遇到了眼前这个小子，看他的模样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陆天生也知道老和尚在求他，他也想给佛门一条出路，毕竟佛门本来是好的，只是人心不齐，走的人多了，就走歪了。

今天正好拨乱反正，让老和尚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佛。

“那你可还记得那半只草鞋？”

“记得。”

这种佛门大事，他们这些佛徒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那就好，其实达摩祖师已经给你们开辟了一条大道，只是你们无人走上去而已。”

老和尚吃惊了，大道？什么大道，修佛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大道可走。

急忙求教：“请施主不吝赐教。”

陆天生总算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来给佛门一次真正的归位。

“鞋本就是来行路的，只不过是外物，而其根本却是路，也就是所谓的道，达摩祖师已经走了很远，你们怎么不跟上呢？道的尽头可能就是佛了。”

“轰”老和尚灵台清明，瞬间想明白很多事，那拨云见雾的感觉让他很享受，对着陆天生行了一大礼，欠身退出了大殿。

江天真看着离开的老和尚，脸上没有一点喜悦，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也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受限于认知和心性，就没有多在意。

转头怼陆天生说道：“你小子点拨那老和尚干什么？这下他离突破不远了，下次见到我未必都是他的对手。”

陆天生淡笑：“要是老和尚真正明悟，他根本就不会对任何人出手，你就安心吧。”

话虽这么说，但江天真的心里却很是介意，他和这老和尚斗气好些年，一直是平手，只是在嘴上功夫比不过他，可他的脸皮厚啊，死缠烂打怎么都不服输、

这次见到了老和尚明悟，心里就更不开心了。

急着对陆天生说道：“小子，你快给我说点有用的东西，让我也突破，这样我就能打过他了。”

陆天生脸庞抽搐，这老顽童根本就不需要点拨吧，就这天性，任其自由，也比强行规划的好。

欠了一礼，就逃离了这里，气的老顽童在后边追着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