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司徒府内仍灯火通明。
华贵的铜镜前,女子细心地插好每一支珠钗。
王允还在交代着最后的细节。
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应付差事。
随着街上传来三声更响,所有的嘱托化为一声长叹。
“女儿啊,为了大汉四百年基业,委屈你了...”说罢,王允背着手,缓缓走远。
“.....”
无助?解脱?
女子扎好最后一支珠钗,内心只余无尽的凄楚。
没有多言,是因为她知道无法改变王允的决断。
亦无悲愤。
乱世浮萍,有片瓦遮身已是天幸,她想不到更久远的。
更多的,是茫然。
王允令她今夜待客,她岂不知是何意。
可笑她平日里一声声‘义父’叫得情真意切。
事到临头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显然是被当成货物贱卖了。
“哎~”
......
于此同时,卫骁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侧佳人已然熟睡,耳房内传来婢女们匀称的呼吸。
头回当窃香贼,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卫骁蹑手蹑脚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全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然后躲过了府中巡夜的甲丁,行至小门边,一撑墙面便翻了出去。
“嚯!哪来的蟊贼!”
黑衣黑帽的管家尴尬的扯下蒙脸的黑布:“将军,是小人。”
“滚一边去,你才是小人。”
管家赔着笑脸:“是是,小人是小人,小人是小人。”
卫骁一阵无语。
怎么老王家的管家就这种成色。
像极了深宫禁内的阉货。
“废话少说,前头引路。”
随着局势愈发紧迫,洛阳已经开始施行宵禁。
空荡荡的长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是不是巡逻而过的禁卫。
很快,二人偷偷摸摸窜进了司徒府。
偏厅,布置好宴席后,王允便将下人们全部打发走了。
见到管家引着卫骁进来,亲自迎了上去、
“哈哈哈,卫小将军夤夜造访,寒舍蓬荜生辉啊。”说着冲边上管家挥挥手:“你去吧。”
“喏。”
管家告退后,偌大的厅堂便只余下二人。
卫骁正要入席,却被王允拉住:“卫将军远道而来,岂能屈居次席。”
“嗯。”
卫骁鼻孔出气,也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大喇喇的行至主位坐好。
听人劝吃饱饭嘛。
他是来中计的,自然要让别人觉得听劝不是?
果然,王允脸上笑意更胜,端起酒盏:
“卫将军年纪轻轻,便力压都亭侯成了天下头号猛将,如今又是相府乘龙快婿,前途不可估量啊。老夫敬你一杯。”
“嗯。”卫骁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还嗯?
情况不对啊!
这厮完全不安套路出牌。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大半夜请你来干啥?
难道你就不好奇歌舞节目怎么还不开始?
难道你觉得面对这么热情的老人家,你就‘嗯’,很礼貌?
毕竟有求于人,王允很快收拾好心情。
“不知尊夫人相貌如何?可还符合心意?”王允再度抛出一记绝杀。
他没见过董白,只是单纯的以爷观孙,自然觉得那女子其貌不扬。
不然,卫骁至于成婚当日找勾栏?
可惜管家也只看到董白的背影,否则王允此时绝不会这么自信。
倾国倾城四个字到了嘴边,卫骁生生咽了回去,淡淡道:“尚可。”
王允一阵偷笑。
年轻人重脸面,攀权附势好说不好听。
“对了,将军觉得相国...”见卫骁脸上没有出现明显波动,王允才继续道:“其人如何?”
“有钱。”
噗!~
人董卓打劫了洛阳国库能没钱吗?
可王允问的是这个吗?
还以为有点起色了,明明该有点起色了!
“咳咳咳!~将军真是...一针见血。”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见过难缠的,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王允也想快点进入正题,可卫骁一直不上道,他不敢啊。
万一人家真对董卓忠心耿耿,那死得就该是他了。
只得继续把话题往美色上引。
“将军平日里喜欢什么?”
卫骁终于笑了,反问道:“我大半夜不睡觉前来赴司徒之约,你说我喜欢什么?”
王允长吁口气。
准备好的说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知为何,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不瞒将军,老夫府上有一义女唤作貂蝉,生的倾国倾城,早对将军芳心暗许,只是...”
见卫骁根本不搭茬,王允一咬牙,硬着头皮继续:
“老夫这义女性子烈,拳拳报国之心可昭日月,绝不与贼同流。”
“若将军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老夫倒是愿意促成这段因缘。”
“将军以为如何?”
一番话藏了七分说三分。
反正他也没说谁是贼,往哪回头。
追究起来,也有得辩。
饶是如此,王允的老心脏仍旧扑通扑通的,瘫靠在坐席上,像是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地狱天堂一念间。
大半晌过了,王允左右没等来卫骁的决断。
抬起一看,发现卫骁就那么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桌案看着他。哪有半点思量的意思。
于是硬着头皮再问一边:“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什么我以为如何?倾国倾城靠嘴说的啊?人都没见到,你就让我决定,王司徒真有趣。”
王允眼底一亮,一拍脑门,道:“你看,老夫这上了年纪老糊涂了不是。蝉儿,出来敬卫将军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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