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半生浮萍 0040 严师魏渊

江韵婉在家门口徘徊不定，始终不敢踏进门槛，她心中胆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不多时，喜子恰好出门。

江韵婉像个受惊的小鹿一般，忙的把头撇过去，以侧脸示人。

“唉，婉儿，你站在门外干什么啊？怎么不进屋呢，爹还说让我请你师傅吃饭呢。”喜子爽朗的说道。

江韵婉悠悠转身，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她额头上的伤口，愈发的红艳，鲜血染红了鬓角，憔悴的面容令人怜惜。

“那老东西又打你了？！”喜子眉头紧锁，倏然走上前去，双手抚着她的肩膀，细心的查看伤口。

“不是，我自己撞墙上了。”江韵婉黯然道，然后快步而去，想要一闪而过，掩饰自己的异样。

但江韵婉路过门厅时，额头上鲜红的伤口，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闻。

“唉，婉儿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儿？”婶婶关切的慰问道。

“没事儿…”江韵婉不想过多的纠缠，回到西屋，此时江玉宸正摆弄着玻璃球玩耍。

“玉宸，吃完饭怎么不写字？！”江韵婉嗔怒。

“才刚吃完饭，让我玩一回儿嘛。”江玉宸悻悻道。

“快写，不然打你！”

“哦…”江玉宸罕见的见到姐姐对自己发脾气。

……

“喜子，你觉得婉儿的伤怎么弄的啊？”婶婶询问道。

“她跟我说是撞的，照我看，又是那个老东西打的。”

“这魏先生，下手越来越重了。”

“是啊，她咋这时候回来了呢，这时候她应该在魏先生家里学艺啊。

“不会是让赶回来的吧。”

“那麻烦了，那以后谁还敢收她呀，我去问问她。”

王大福走到西屋，望着坐在炕头上发呆的江韵婉，视如己出的闺女被欺负，他心里万般滋味不好受，坐到她的身边。

“婉儿，出什么事儿了？”

“没…”江韵婉神色落寞，怯怯的应声道。

“那魏先生为什么打你啊？”

“还能为什么…”

“你这孩子，我不跟你说过吗，那有学艺不挨打的，师傅打几下就往家里跑，这怎么行呢。”

“走，跟爹回去跟师傅认错去。”王大福以父亲的身份教导。

“不！”江韵婉干脆了断。

“这回去越晚了，这顿打就挨得越利害呀。”

“爹，我不回去行吗？”江韵婉恳求道。

“不行！”王大福不甘且怒。

“爹，我不想学艺了，我只配做粗活儿。”

“你咋这么不懂事呢，快跟爹回你师傅哪里去。”说话间，王大福牵着她的手。

“我不去…”

“爹，她不愿意去，你就别逼她了…”此时喜子也跟了过来。

“你懂什么！”

“快跟爹走。”

“我不去，我打他了！”

“你说什么？”

“他先打的我，我实在是受不住，就还手打他了。我出手打了师傅，不能回去了。”江韵婉柳眉颦蹙，委屈的样子。

“你这孩子想把爹气死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怎么能打你师傅呢？！”王大福气愤。

“活该，他一个臭卖唱的，成天打我。”江韵婉不岔道。

“你住嘴！”

“本来就是，一个臭卖唱的下九流，他在打咱个试试！”喜子永远向着她说话。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王大福也不是个硬要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的人，动粗不是他的习惯。

“爹，只要你别让我学艺，让我干啥都行。”江韵婉明亮的大眼睛，秋波流转。

“闺女啊，你刚才说的话错了，大错特错。”王大福眸光深沉，大义凛然的样子。

“咋就错了？”

“你看不起你师傅，说他是个臭卖唱的。”

“你不知道，你师傅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我才不信呢。”江韵悄声道。

“你去问问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师傅流落到咱们这儿以后，家里人来找过他了，大家伙都知道，穿着洋衫，坐着洋车。”

“可你师傅就是贴了心的不回去，你看见他们家使唤的丫鬟了吗，就是那个铃音，那就是他们家里送来侍候他的。”

江韵婉满脸狐疑：

“我还是不信，他家要是那么有钱，干嘛出来卖唱啊。”

“他若是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阔少爷生活，人人艳羡不已。为啥要抛头露面，风里雨里的出摊卖唱，背地里还要忍受众人的耻笑。属实是匪夷所思。”

王大福轻叹道：

“嗐，这我就不懂人家的心思了。”

“可你师傅对你这么好，你能懂你师傅的良苦用心吗？”

“他对我好？他差点没把我打死！”

“你懂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他是不想一块上好的璞玉，毁在手里。”

“俗话说得好，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凡是卖艺的那个肯把技艺传给徒弟啊，徒弟出师了，师傅就没饭吃了。”

“你不是跟你师傅在劝业场混饭吃吗，劝业场那儿学徒多了，那个学艺不是靠着偷学啊。”

“而你自从拜入他的门下，人家绝对是倾囊相授，你却不知好歹。”

“他的丫鬟铃音，勤勤恳恳的侍候他近十年，都未曾入的了师门，想学都学不了。”

“由此可见，他对你的偏爱。”

江韵婉沉默不语。

王大福接着道：

“魏先生在跟我说了，他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块学唱小曲儿的好料子，他是因为你不好好学才打你的，这样的师傅你那儿找去啊，可你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咬师傅一口。”

“婉儿啊，你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跟父母走散了。”

“现如今混迹江湖，你得学会识好赖人啊，知道谁对你好，谁对你坏。”

“那些对你好的人，可不要伤了他们的心啊。”

“反正手艺都是自己学出来的，你要是不愿意学，也没人会逼你。”

“可魏先生你不能伤了他，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马上回去给师傅道个歉去。”

虽然王大福没有啥文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百姓，却深的处世之道，一番话意味深长的，全是大半辈子积累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