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半生浮萍 0032 求学

陈先生带着江韵婉坐到客厅。

此时，临窗的位置旁，接着台灯，书桌上正爬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写字。

“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陈先生笑问道。

“你忘了，她就是馍馍铺子买来的那个孩子。”陈太太提醒道。

“找我有事儿？”

“陈先生，求求您帮我弟弟上学吧。”江韵婉恳求道。

“别着急，慢慢说。”

写字的少年，听到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婉转清澄，如凌凌冰河汩动。

不禁抬头望去，见到一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到访家中。

柔和的灯光映照之下，空灵的发髻垂在那张精致无暇的俏脸，愈发的柔美清雅，水润的眼眸光华潋滟，清丽脱俗。

少年这一眼便是万年，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心田，令得他春心萌动，一时间看的入神。放下了钢笔，在旁倾听。

“陈先生，我知道您是省立中学的老师，求求您帮我弟弟上学吧。”江韵婉直入主题。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陈先生问道。

“江韵婉。”

“韵婉，你为什么不去上学？难道你不想上学？”陈先生满脸疑惑。

江韵婉颔首低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养父母不愿意？要不我去说说？”陈先生又问道。

“别去…”江韵婉忙的摇头。

“他们不让你上？”

“先生，你别去了…”

亏他还是个教书先生，一点人情味儿都不懂，直戳人家的脊梁骨，揭露人家的伤疤。在当时那个动荡的年代，不是所有人家的孩子，都能读的起书的。

江韵婉坚定的说道：“我爹为了我们姐弟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日子也越来越紧张，我爹说可能连馍馍铺都快开不了了，他们供不起两个学生的；我不上学，可以在家自己学，可是我弟弟，一定要上！”

在旁的陈家少年，听在耳中，爽在心中。

“也是啊，大福哥是个厚道人，日子过的挺艰难的，这谁家突然多了俩孩子，都不是一件小事儿，你就不要在难为他了。”陈太太说道。

“唉，一家人辛辛苦苦，竟供不起俩孩子读书。”

“韵婉，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办，办好了，我就通知你。”陈先生爽快答应。

“好，谢谢你了陈先生，我走了。”江韵婉躬身答谢，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江韵婉前脚刚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蓦然回首，见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唉，你等等，我是陈先生家的儿子，我叫陈和颂。”

“噢，我刚才看到你在旁边写字呢。”江韵婉回应道。

“你不上学啊？小孩儿都应该上学啊…”

江韵婉一阵语塞，你们这一家子读书人脑子有坑吧，还是有意嘲讽？

“我不能上…”

“那…我来教你行吗？”少年试探性的轻声细语，嘴角露出和煦的微笑。

“什么？”

“我爹他常说，一个人要知道帮助别人，你要不能上的话，我来教你吧，我把我在学校学的，都告诉你。”少年诚恳的说道。

“不行，我得干活。”江韵婉干脆了断。

“那你不能总是干活啊，闲暇之余就学习呗，跟我在一起学习是件快乐的事儿。”陈之远一再解释。

“婶子会不高兴的。”

“耽误不了你干活的，要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干活儿。”

江韵婉默而不答，盈盈秋水似的眼眸，流转不定。

“那我们在那儿学啊？在我家学行吗？”

“我不去，我不学了，谢谢你。”江韵婉的眸光坚定起来，告辞了。

“我会去找你的。”少年依依不舍。

……

馍馍铺后厨里雾气氤氲，夫妻俩正在揉面团，江韵婉坐在火炉旁。

“加把火，把水烧开喽。”王大福吆喝道。

江韵婉无动于衷。

“怎么了这是，这个孩子这两天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王大福疑惑。

“忙着呢…”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呦，陈先生，您怎么有空来了。”婶婶闻声到了前台。

“你要多少馍馍啊？”

“我不是买馍馍的。”

“那你是？…”

“我是为了你们家俩孩子来的。”陈先生微笑道。

“俩孩子怎么了？”夫妻俩疑惑不解。

“大嫂，俩孩子还小，应该在学校里面受教育，送孩子上学吧。”陈先生沉声道。

听言，婶婶顿时不乐意了，脸色刷一下子阴沉下来。

“陈先生，您里面座。”王大福一如往常的热情。

“大福啊，我已经跟小学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同学说好了。”

“他们了解这俩孩子的情况，决定免费让他们入学。”

不得不说江韵婉是找对人了，陈先生把事儿办的妥妥的，毕竟是为了帮儿子打助攻。

“这丫头去找你了？”婶婶指着江韵婉问道。

“她求我帮她弟弟上学，我看这俩孩子都应该上。”陈先生直言不讳。

听言婶婶甩脸子走人。

王大福赶忙追上老婆，低声说着悄悄话：“干什么呀，人家陈先生是好意。”

“去！”

王大福屁颠屁颠的走到陈先生跟前，苦道：

“我们不是不想让这俩孩子上学，他俩原本是富人家的孩子，落难了才到我们家，受委屈了，可我们实在是供不起啊。”

“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免费让他们入学。”陈先生眉头微皱。

“可是，家里的活儿谁来干呢，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成天不知搞什么募捐，建设土木工程；就是税务繁重。”

“今天早上一开门儿，就有两个持枪的官兵，索要三块大洋。”

“这张督办想着法子的坑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要集体募捐，人家有枪杆子撑腰，在其淫威压迫下，咱也不敢问不敢不答应啊。”

“交军票还不行，非要俺交大洋不可，他自己发的军票不要，非要俺交大洋，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啊，简直就是明抢啊。”

“我正跟他娘商量着呢，把家里的驴卖了吧，五张嘴啊，个个都得吃饭啊，家里的活实在是没人干啊。”

王大福一肚子的苦水，他能唠上一天一夜，不过他的话，却反应了穷苦百姓，在动荡年代的真实写照。

听言，陈先生纵使是一肚子墨水，也是一阵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陈先生会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免费送俩孩子上学，这么好的事儿，应该是十拿九稳。

却不料，夫妻俩仍旧是再三推辞。陈先生会以为王大福夫妻俩鼠目寸光，不为长远打算。

可能陈先生永远无法理解，体会不到穷苦人家的无奈、辛酸、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