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雾语－－日升篇 第五章 路遇倭人的早熟少年

前方，过来了一行人马，打着旗帜，执着长矛和盾牌，背负着弓箭。看服饰完全不是汉人，好像来人们也不是同一个族类的。随行的有几辆车马，大车上整齐堆放着严实的木箧。

当先的几个异国人用奇怪的眼光关注着卑阳，卑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孺子，接着才又摸了下自己的行囊。

腰间有防身的利刃，但卑阳不想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敌意，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一名白衣中年男子上前来，露出些笑意，开口竟是颇为流利的汉话。

“这位小哥请了！”来人说罢抬手见礼。

卑阳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回礼道：“你好！叔。”

“这一路难得见到南下的路人。和小哥打听下，前面的山川道路可平安？有没有寇贼？”

卑阳这才完全放下了戒心，对方果然只是路人，看样子是某个异族国度派来的使节及随从。

“还算平安。只要你们走官道，都有官军在巡护。”卑阳如实相告。

“从这里到昭明城，以小哥估摸还得走多久？遇到的汉家官兵好说话不？”对方又提出了问题。

卑阳见对方有车有马，略估算了下，谨慎答道：“你们行的快的话，日中时就能进那昭明城了。官军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多谢小哥了。”那人扭身，对着后面的伙伴叽里呱啦了一番，一个像是头目的异族人也简短地说了几句。

对方眼见得就靠到了路边，一副暂时歇脚的样子。

“小哥，一起来喝两口热汤水。难得有缘路遇。”中年白衣汉子含笑邀请道。

卑阳也早已走累了，见对方的从人在生火架釜，取出食物来烹煮，也就没再继续动身，客气了下与对方坐在青青草地上。

吃饭的闲聊中，那汉子告诉卑阳，他是东南海隅的弁韩人，被倭人使团雇佣了做向导和通译，要去觐见汉家的辽东太守。

听说这使团来自倭国，卑阳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几眼。

不像老将军张敞的那两个忠仆，倭人使团的头目都是蓬头垢面的，随从的那些倭人男子，额前到脑后缠束着让发髻不乱的白色布条，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织就的。男子们身上的外衣是件横贯收合于侧胁的短衫，既非左祍也非右衽，竖行的结襻倒也收束得齐整。几个矮个倭女们穿得更简单，是一种套头通体、如同垂被的长衫，也是卑阳头次见识。

有一点和老将军府中的男仆一样，倭人男子不仅个矮。个个脸上和外露的手臂上也都有古怪的纹身。

使节的从人们像是地位上的差异很大，一起用饭的虽然不言语，举止都算体面。更有下人模样的多个青壮男女，蹲在一旁、双手据地，态度极为恭敬，看样子高贵者用完了简单的路歇之餐，才轮得到这些男女。

“倭人就是这习俗，小哥莫见怪！”那弁韩通译见卑阳一脸好奇的模样，笑着低声解释。

“嗯，我先前听说过倭人一些事情的。”卑阳随后从那些倭人男女身上收回了目光。

路遇异族之客，不由地让卑阳想起了心事。

卑阳是个早熟的孩子，甚至先前还一直缠着身为公孙氏将军的父亲要求从征，却遭到父亲的严辞斥退。

襄平城破后，他突然就明白了：若不是父亲的坚决反对，自己也难免会像战死的父亲一样离开这个世界了！但自己的父亲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是人尽皆知的辽东军大将卑衍。

司马懿带着大军南归多日后，襄平的幸存者们逐渐开始私下里说起有关这段灾难经历和猜测中的不少事情。

老人家张敞在和卑阳闲聊时提到过辽东公孙氏的过往旧事，再加上外面听来的，以及自己的思考，卑阳算是大致上明白了关乎公孙氏兴亡的诸多细节。

都是名动天下的乱世豪雄，但辽东公孙氏不像辽西贵族世家出身的公孙瓒、公孙越兄弟那样，拥有根正苗红的血统资本。

最初的起家者公孙度，也就是公孙映的曾祖父，可谓出身寒微，不过是个玄菟郡的小吏而已。

不过他很是幸运！年纪轻轻就被玄菟郡的老大――玄菟太守公孙琙――看上和栽培，只因为一个纯粹的巧合。

太守大人有个爱子名叫公孙豹，不幸十八岁上就过早病殁了。

公孙度的小名也叫公孙豹，年龄也和过世的太守公子相仿，于是在公孙琙的心里，不知何时就被当成了已逝亲子的替身。

府君公孙琙安排人指点公孙度读书习文，替他张罗本郡的大家闺秀为妻室，还向朝廷推举他做了尚书台的一名郎中，成了天子近旁当差的任事官员。

一番中央机构磨砺之后，公孙度出任了地方官，官职还不小，冀州刺史。

不过，这是个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因为专门司职监督全州下属郡县官员的官风。因为做事还不够圆滑，公孙度遭到了地方贪官污吏的反噬，不久便遭到了罢免。

然而，好运再度光临！

董卓带凉州军入京，权倾朝野。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中郎将徐荣――恰恰是公孙度的相好发小！

于是，公孙度东山再起。这次做了一郡的实权主官，辽东太守。真正是“人的命，天注定！造化到，步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