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雾语－－日升篇 第二十七章 备战

卑映顺着缓坡林路快步走向高岗处的家主住所。

林外传来鼓角和操练声，卑映走到视野开阔处眺望，山腰那片平阔的教场上，两百多个顶盔贯甲的青壮子弟正在老叔谢振的监督下演练。

近午的太阳让人身着单衫都略感燥热，那些全副披挂的子弟看似都不太好受，但谢老叔却丝毫没有一点让众人休息的意思。

往年，农闲的时候，邑中丁壮也会时不时地集合操练，但从没眼下这番如临大敌的严肃架势。卑映昨日还问过弟弟卑忠，那小子今年刚满十七岁，是叔叔卑阳的大小子，和同龄的那帮半大小子出操最是积极。

卑忠告诉他，地里的活眼下都有乞飧劳力在打理，家主吩咐子弟们须得勤加训练。不光是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必须参加，一些有家有口的叔伯长辈也必须每日在教场上汗流浃背地摸爬滚打。

老叔谢振，虽然年近五旬但依然是腰杆笔直，走路说话都是一副赳赳武夫的气概。叔伯们回忆过去时，都说谢老叔年轻时是军中骁将、沙场上的好手，所以家主一直让他负责子弟们的练兵演武。老叔也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只要是在教武场上，没有人敢不听他的。

卑映这次回到公孙邑，一直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眼下看到的场景，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会迎来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家主老人家近来的安排，越想越像是在为征战做准备！可是，谁又会是我们公孙邑的敌人呢？！

卑映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备战的情况。按说，周围没有什么敌对的势力能威胁到公孙邑的安全。

东边的大山将日向州和星州隔开；星山上的黑齿首领和家主是老朋友，乞飧人这次又提供了大批壮劳力来支援公孙邑；般婆部和己方的关系不算和睦，可也远没到彼此开战的份上！南面是大海，连那凶悍无比的海寇都避开了这片岛礁纵横、海岸曲折复杂的海域，而且公孙邑的舰队实力又岂是寻常敌人能够挑战的？！

卑映实在是想不明白家主公孙恒为何要如此大战旗鼓地整军备战。

这次并不是单独召见，大哥和阿临比自己更早来到了家主单独居住的院落。

“阿映，你坐这里。”大哥公孙澄招呼卑映。

家主一共生有六个儿子。长子公孙澄，已过不惑之年。老二幼年早殇。三哥公孙戏是卑映一向最崇敬的，却在自己生了长子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再也没见到了！四哥公孙化过继给了大爷为子嗣，负责码头那边的各种事情。老五也不幸于五年前染病过世了。公孙临是家主续弦的马韩族夫人生的。

家主对全邑的各家各户都很关照，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公孙家的人才是主心骨和领袖。所以，卑映始终不太明白的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大哥、四哥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显得很特别，除了关照还透着些敬重，反倒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阿临，和自己相处得很是轻松。

公孙恒从厢房来到了堂屋，像是适才沐浴完毕，衣衫里外焕然一新。他看了眼三人，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阿映，守城的时候，用什么兵器最好？”家主开口就问。

“对付城下的敌人，以及攀爬的敌兵，宜用长矛，攻击距离和范围最佳。”卑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行军时需要注意哪些？”公孙恒继续发问。

“遇平林茂草，须防敌潜伏与火攻。道路旁有山丘，须提放伏兵；江河水阻之地，流虽缓狭亦得架桥，水面宽阔方驾舟楫。”

“那么安营扎寨呢？”

“安营首选阳坡。必避开低洼之处。所在四周一里外尽设哨兵。”

家主看上去很满意对自己的这番考校，视线转向阿临。

“你来说说，如何对付敌军的骑兵？”

“密集结阵，立盾为墙，用锐利长矛应战。”公孙临也对父亲教诲的兵法烂熟于心。

“阵战的缺陷是什么？”家主继续追问自己的小儿子。

“攻击时效果不及防御。”

“兵力不足又当怎么办？”

“临战布设疑兵，迷惑敌人。机动作战，调动敌军。趁敌之薄弱，攻敌所必救。”

卑映打小就知道，家主和大爷都是将门之后！公孙邑的叔叔伯伯们，都是他们当年带的兵！年轻时个个都是沙场勇士！

在卑映的记忆中，自己从懂事开始，家主就让人教自己学武艺。长大了几岁后，家主又亲自教自己和阿临一起学兵法。实际上，这些年邑人的生活一向没什么风波的，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家主考校完了，拿起案上的水碗喝了两口，因为呛到了而咳嗽不已，大哥急忙起身帮老人家拍背。

老人家缓过气来，看了看窗外的灿烂阳光，对长子交待：“我要去星山一趟，可能会在黑齿首领那儿多待几日。从现在起，你多花些时间，督促阿映和小六钻研用兵之道。”

“喏，父亲。”

家主挺直了身板，拿起他的拐杖，向外走去。三人赶忙起身，陪着老人家出了屋门。

小院外，早有人备好了车驾，两个青年子弟搀扶着家主上了车，一前一后警戒着。车夫蔺叔吆喝一声，马儿顺从地拉着轻车沿着下坡路走远了。

回到屋中，大哥把窗户又打开了几扇，让幼弟和卑映坐好，又像从前一样，不厌其烦地给两个人讲起了兵法的要旨。

“山地作战，弓箭和短兵最是好使！过长的兵器反倒难以发挥作用。白刃战中，剑矛的刺杀要比刀斧的砍斫更为致命，穿透伤也比普通的砍斫伤让敌人更难于恢复。平原交战，铁骑突驰是最容易奏效的战法。别无选择时才可考虑平地扎营，必须在营地外围挖掘防御沟才能限制敌军的四面自由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