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雾语－－日升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壮志未酬豪杰死

绕过与淡路岛东南海角遥遥相望的突出部，舰队驶入了纪伊海。

海浪滚滚，楼船起伏摇荡。

大哥的情况很是糟糕。

进食进水困难，几番呕吐，人又陷入了昏迷，额头和身上不断冒汗，摸上去发烫，脸色萎靡不堪。

程伯忙了一宿都没有合眼，还有其他的伤病人员需要老人家去照料。朴胜凛更是滴水未进地寸步不离大哥。

不行，要和四哥去商量，先靠岸停泊。

“汨娃高，你帮着胜凛。”公孙映将刚帮兄长揩过汗水的巾帛放在美和姬端着的木盆里，起身走向了舱外。

纪香川出海口地方，舰队泊在海上。

士卒们在河边打水，各处架釜做饭。

这里属于地广人稀的倭人纪伊国。纪伊人主要散居在沿海的几处狭小平地上，数量比蓬丘洲的栗民人和淡路岛的浪速人还都更少些。

砭石刮板往复叩擦着公孙澄的印堂，金针探入穴内，美和姬替施术的老疡医擦去额角的汗水。

终于，朴胜凛怀中的公孙澄醒转了过来。

喝下些甘甜的清水，公孙澄喘了几口气，看向面前的几个弟弟们。

“胜凛，扶我高一些。”

朴胜凛依言小心地抬直了公孙澄的身子。

“我、看来是不行了~。阿映、四弟，你们一定要完成老人们交付的重托。”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公孙映泪意潸然，“你一定会康复的，我们不放弃，你也不要抛下我们。”

公孙澄看着公孙映，疲惫的微笑绽放在脸上。

“阿映，今后~要、要你一人来把舵了。”

公孙澄咳嗽起来，嘴角里流出了血丝。

“哥，不要说话了，躺下来歇息。”

公孙化握住长兄受伤的右臂，公孙临也挥袖小心替大哥揩去脸上的血渍。

“韬略上，要多听孟起的……”公孙澄心知自己大限已到，继续积聚了气力交代后事。

“筱原君、紫授~、越智准、云居~兄妹，还有、文~玉、帆足，都是忠直可靠之人，要将他们视为股肱，依作心腹。还有帮咱们的梅田君……”

公孙澄说着话，逐个看向一旁的将领们。

“大哥，我知道……”公孙映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们公孙家的兄弟，更要永远齐心！”

“哥，我们会的。”公孙化和公孙映、公孙临肯定地点着头。

“太阳在哪里？让我再好好看看它……”

朴胜凛抱着公孙澄，站起身来，转向南天的方向。美和姬伸手替公孙澄遮挡耀眼的正午阳光。

公孙澄凝视了一会太阳，又看了看四周的山海河流，目光充满了不舍。

“世~界~真-好！就让我~在、在这里~歇息吧。”

“大哥~大哥……”

……

郁城塞，三座城门戒备森严。

不大的城内，人家安居乐业。

公孙晟走出景韩楼，带着几个士卒，打算去城外的桑林阡陌巡视一番。

惊雷响起，狂风大作，景韩楼前的大旗被吹得猎猎飘飞。

“将军，我去拿雨具来。”一名随从见势要变天，请示道。

公孙晟点了点头，跃上了马背。

“咔喇”一声，旗杆竟然折断，半截公孙大旗飘飞着落下。

两个战士奔跑上去。

公孙晟心中暗惊：“不好！莫非军中折了要员……”

兄弟们为长兄整理好仪容，换了身全新的殓衣，披好了甲衣，戴正了兜鍪。

棺木中的公孙澄遗容安详，口中含着块羊脂玉蝉，交抱的双手握住直刀，身旁摆放着令旗、兵符和其它一些陪葬的贵重明器。

披麻戴孝的几个弟弟一起抬着长兄的大棺，小心地落放在墓穴中。

族人和将领们一一上前临棺告别，朴胜凛全副戎装站在穴坑旁，一脸哀切。

公孙映和公孙化合力抬起棺盖，打算封棺后再行覆土，却不料那朴胜凛跳入了大穴中，正身躺在了棺材的一旁。

“胜凛，你这是做什么？快上来。”公孙映惊愕道。

“我是长将军的卫士，我要一起去下面继续追随护卫于他。”

朴胜凛将自己的钢叉正握于身上，肃然合上了双眼，眼角中泪水滑落……

“来人，将胜凛拉上来，带一旁去。”

公孙映知道，韩人中承袭中原殷商的遗俗，有活人殉葬的上古之风。

但他却不能接受朴胜凛的这份忠诚，而且早在周武王兄弟灭商后，神州故国就终止了这一丧葬旧制。

公孙临和卑忠跳入大穴中，不由分说地架起了朴胜凛，倔强又力气过人的居柒山猎户却挣扎着不欲被拉上去。

公孙化也跳了下去，使劲箍住了长兄的贴身卫士，公孙临和卑忠同时发力，三人七手八脚地才将朴胜凛弄了上来，由几个强壮的战士抬到了一旁。

青山草坡上，坟茔醒目。

公孙映亲手将一方木碑插牢实了，又双手掬起好几捧土，仔细掩覆在木碑的根部，拍实了。

碑上一行竖体的刻字：“辽东公孙遗族军主帅澄”。

松柏的枝叶洒落和覆盖了坟茔，祭品被摆正放好，大家一起最后祭拜告别了那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雄魂。

“就将先主帅吾兄魂安之处记作灶山。”公孙映吩咐一旁的夏均。

夏均看着不远处下方河岸旁的一处处新作的军灶，在军行纪录中按照公孙映的意思完成了自己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