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梦仙缘 第一章 第四节 探视

在浩云宗的后山宗祠内，邵影毕恭毕敬的在第四代掌门萧远志的灵位前进完三炷香。而后久久伫立，追忆起曾经的往昔。

其实他确实不能叫他萧大哥的，毕竟年岁差异巨大。只是当时邵影才刚刚踏入元婴境，终于在百岁之前赶上了青羽他们，正值意气风发之际，在那江水湖畔的酒肆间，碰巧遇到了他。一位神道修士，将自己隐藏为一位花甲老人，刚入元婴的邵影当然无法识别，想着自己其实年龄过百，于是便萧大哥萧大哥的叫上了。这于是便成为了一种习惯，此后即使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与年龄，也没有改变。此后老人其实帮他颇多，他大概也是见证自己从意气风发到心灰意冷的朋友之一吧。邵影时常会回忆起他说过的一句话：“修道长生，不过是见证更多的悲欢离合而已；道法通天，不过是站在山巅品味孤苦伶仃而已；有何用？”

“有何用？”，他其实也一直默默的问自己，也曾经自行给出过很多答案。这些答案，有时候会觉得很对，有时候又觉得不对。他有时候很想问一句：“天下修道的修士，如果除开追名逐利，家仇国恨之外，内心深处是不是都藏着这种悲观？那么数万年之前的神，真的只是为了让人类帮助他们修补山河而创造了人吗？”或许，等到自己也要兵解离世的那一刻，他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邵影走出宗祠，随即调整心绪，将那些疑问和回忆抛诸脑后。外人时常觉得他行事颠三倒四，杂乱无章，其实他也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完全懂他的人，或许只有映雪吧。

在聂无锋的带领下，一行四人在浩云宗内就餐。邵影此刻就着美酒，对着佳肴大快朵颐。看得其余三人目瞪口呆。邵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感觉特别饿。”

“师傅，您还没有辟谷吗？”紫晴疑惑的问道。

“辟谷是辟谷了的，但是这次就是感觉饿，也不知道为什么。”邵影说道，顺便拿起身边的酒碗一饮而尽。

“可是您现在的吃法也太夸张了一些。”紫晴看着眼前飞速消失的食物道。

邵影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碗筷，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的吃相并不难看，也不粗野，只是不停片刻的吃喝使得桌上山珍海味消失得过快了一些。一桌四人，对面柳漫芹和旁边的聂无锋都是粒米未动，只有小女孩吃了两口而已，其余佳肴都被他一扫而空了。邵影抹了抹嘴，终于还是饱了，他满意的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聂无锋道：“你这酒是什么酒？”

“是浩云宗独酿的丛云花雕酒。”聂无锋答道，心中隐隐不安。

“独酿的？还是花雕酒，萧大哥怎么从来没有给我喝过？”邵影疑惑的问道。

“是我进入浩云宗后发明的，前辈自然不曾喝过。”聂无锋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酿酒高手，这酒不错，口感柔软，绵长回甘。不错不错。”邵影向他连连竖起大拇指赞扬道。

“谢前辈夸奖！”聂无锋依旧如实回答，随即没了下文。原本被前辈如此表扬，定然是要有所表示，送上些许聊表心意的，但是师尊曾经与他说过，邵影前辈与师尊是因为酒而结识的，他们干过最多的事，就是共饮天下美酒。师傅曾与他一起偷偷的干过窃酒的勾当，还因为偷取无双州观潮阁的紫金泉酒被发现，被观潮阁老阁主追着骂了一个多月。其实后来师尊收他为徒，也与偶然喝到他亲手酿制的酒有关。此刻他并不敢提送酒的事，就是怕前辈一个狮子大开口，自己苦心酿制的好酒岂不就此无踪。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对面的柳漫芹原本一直愁眉不展想着心事，此刻也是微微带有笑意，邵影死死盯着聂无锋看，但是聂无锋根本不与他眼神交接，眼观鼻，鼻观口巍然不动。

邵影只得自己打破沉默，开口说道：“那你送我一壶咋样？”

聂无锋才微微舒了口气，点头答应。于是邵影拿出了挂在腰间的葫芦酒壶，放到桌上推给他道：“就用这个酒壶，装满即可。”

聂无锋瞬间面露苦色，无奈道：“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您这一壶，我这数千年的藏酒只怕都不够装满的，您还是放过我吧？”他可不傻，一眼便看出此葫不凡，看是稀疏平常，实则灵气四溢，只是被前辈以仙法封印灵气，再施加障眼法之后才成了这番模样。传闻在前辈的老家赤云峰辖内，有一处水云福地，每隔千年就会孕育出数枚品质不一的养灵葫，葫内自生天地法则，可容纳江水湖泊，同时自行吸纳天地灵气，温养葫内众灵。是一件温养本命物的宝物，传闻最高品质的养灵葫，可以吸纳百里海水，温养神道本命物。前辈本道法通天，又出自赤云峰，此葫定然是养灵葫无疑，并且是一枚品质不低的养灵葫，自己窖中所藏之酒，只怕不够这一葫之量啊。

邵影皱眉道：“你可是一宗之主，说话怎能出尔反尔，刚才你可是答应我的。”

聂无锋无奈摇头，硬着头皮道：“这样吧前辈，现下我共有藏酒三百坛，我送您一半如何？”

邵影闻言心中窃喜，看这家伙榆木脑袋，以为敲不出多少酒来，居然允诺一百五十坛，那可是相当不错了，旋即点头同意，让聂无锋赶紧给自己装酒去。

聂无锋心情放松，堂堂浩云宗怎可能只有三百坛酒，他是怕前辈要酒过多才说这个数字的，果然还是挽回了不少损失，当下美滋滋的拿着酒壶出去了。原本装酒一事，交给弟子们做就可以了，但为稳重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去监督为好。

酒足饭饱，门内众人赶紧撤掉餐具，换上清茶便更紧退去。此为宗门重地，除宗主吩咐外，无关弟子皆需远离，所以此刻堂内，瞬间便只剩邵影三人。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是好茶，入口生津，回味无穷。抬眼望向对面的柳漫芹，略带歉意的说道：“浩云宗上一代宗主曾助我良多，现下虽然知道聂宗主也有过错，但我若折他道行，恐怕会对宗门造成灭顶之灾，所以还请楚夫人见谅。”

柳漫芹闻言愕然，浩云宗有错不假，但终究不是主犯，若非邵影出手，自己此刻恐怕早已命赴黄泉了。至于惩罚，浩云宗已然失去一位仙人和元婴巅峰剑修，换做自己，恐怕倾一生之力也无法做到吧。她赶紧回道：“前辈严重了，得此境遇，晚辈已是求之不得，没有半点不满之意？”

邵影这才放心道：“那就好，我见你一直愁眉不展，怕你为此事而忧虑。”

柳漫芹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与夫君结发近一甲子，一直恩爱有加，夫君虽然常有杀戮，但都是因为皇命在身，为国为民而已。想不到顷刻之间，竟然落得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处境，如今只剩我与小女两人，从此背负血海深仇，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她说得激动处，已是泪流满面，掩面而泣。身旁的楚紫晴也跟着默默的流起泪来，她一直都显得很坚强，有点远超同龄人的坚强，此刻她虽然双木含泪，但在其目光中，却映射出更坚定的意志，邵影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往后的成就，绝对无法估量。

邵影也跟着一声喟叹，皇室争斗，为免后患，动辄满门抄斩，诛灭九族，手段确实残忍了些。但其实修士之间争斗，有时比这还残酷，为斩断因果循环，甚至牵连数家毫不相干门庭。但他们哪里知道，因果报应，岂是说断就断的。他再次看向小女孩，南犀国的果，只怕会被我这徒儿送过去吧。

邵影此刻很想去找一张手帕，因为母女两人现在这般痛哭的场景，他觉得应该安抚一下，找一张手帕给她们擦拭眼泪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可惜四周什么都没有，他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倒是有一张手帕，但他不可能拿出来给她们用，因为那是映雪送给他的。所以此刻，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突然邵影心神涌动，竟然发现有神识探索而来。在这浩云宗门，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以神识进行探索，想必只有那位皇家供奉敢这样做了，现下形势不明，他觉得不便暴露自行三人行踪，于是赶紧示意母女二人屏气凝神，随后素手一挥，一道气运将三人笼罩。

“放肆！”宗楼之外聂无锋一声怒喝，玄即身形暴起，化为一抹流光，转眼消失不见。

随后对方神识消散，邵影收回气运，示意已经无事了。

桌旁母女此刻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邵影见状微微有些不解，神识外放，乃是元婴以上修士常用的手段，楚紫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可以理解，但是你怎么说也是个元婴修士，怎么看上去也是一脸懵的样子。于是向着她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柳漫芹若有所思，疑惑的问道：“有高人外放神识，到此探索？”

邵影点头，又有点不解的问道：“看你境界，虽然根基维稳，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元婴境，怎么好像对于此类神通并不太了解？”

柳漫芹闻言面有愧色，苦涩的道：“我自小修行，确实是别人眼中的天才，拜入流叶派，也一直是个中翘楚，年不足三十便已进入金丹境，若我努力修行，前途定然会是一片光明。可是这世间普罗大众，修仙者也好，普通凡人也罢，不都是以追求满足自身欲望为目的么？我在山中修行数十年，虽没有品尝过人间疾苦，但一直感觉孤单寂寥。所以我的追求并不是得道长生，而是可以找一个伴侣相伴终老，在我进入金丹境没多久，便遇到了盛亭，从此相依相爱共赴此生，也便荒废了修行，我那师傅，也曾对我痛心疾首，但我并不后悔，丢掉那些无止境的修炼岁月，寻得一生的幸福，我觉得是值得的。其实盛亭与我心思相通，早已厌倦了戎马生活，若非不想看见百姓遇难，他早就解甲归田了。这些年他相继释放兵权，边境三省总兵，如今只担任这西桓省总兵一职，身上重担减少，我们便有了更多的时光相伴，于是便计划着生下了紫晴。这些年一直依靠着盛亭，我很少修行，若非要教紫晴，我都没想过修行一事了，不想着竟然还进入了元婴境。只是更加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才踏入此境没多久，便遭遇了此横祸。”

邵影听后甚是汗颜，想不到楚夫人是如此性情中人，也为她的破境奇遇感慨，她这破境方式只怕会将那些苦苦修习而不可得的修士们气死。不过邵影心中仍有疑惑，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女儿是九阴纯体的？”

“她修行速度太快了，我曾在一本古籍见过关于此类体质的记载，与她的情形是一样的。”

“那你也知道这种体质带来的困境吧？”

“是的，大体有两个问题。其一为此体质能够不断吸收山水灵气，使其修行过快，各类根基积累不够，到得仙人之后，就会因为根基不稳而很难寸进；其二为因其天然吸纳山水灵气的原因，可视为一种天然的容器重宝。很多山中大修士为更进一步修为，将其剥离魂魄，仅仅留下一丝残魄，手段更加残忍的会直接炼化，使其成为助其破境的炉鼎。”柳漫芹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你就不担心我？”邵影笑道。

“前辈只怕已经不止神道了吧？”柳漫芹小心的问道。浩云宗的聂宗主，一直是南犀国最强修士，传闻是神道巅峰剑修，他们两的交手谁输谁赢其实自己没能看出来，但聂宗主对他如此恭敬，若说只因为他是其师尊的好友的原因，她是不信的。

邵影微笑着不作回答，算是默认吧。女人的心思确实要细腻一些，步入失传二境中的飞升境，对于借助外力修行之事确实不太需要了，她确实可以放心将她女儿推给自己。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邵影接着问道，随即想到如此问话恐怕会引起她的误会，以为是想着赶她离开，又接着说道：“你若担心女儿，可以留下来照顾她。”

柳漫芹摇了摇头，灭门之仇，终究还是需要自己母女扛起来的，如今女儿已然拜邵影为师，作为云游修士，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不能要求过多，现下只有靠自己了。

“我会去往飞鱼国，既然南犀国主说飞鱼国与盛亭勾结，我就去飞鱼国查明原因”

“那万一找到南犀国主冤枉你们楚家的证据后，又当如何做呢？”

柳漫芹一时没明白过来，找到证据后找南犀国主对质不就行了么？随即明白前辈意思，南犀国家大业大，岂会轻易认错？自己不过是一位逃亡的楚家余孽而已，怎么与之抗衡？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低头沉默不语。

“你先收集证据，报仇之事，就交给你女儿吧！”邵影缓缓的道。

“如若遇险，燃烧此符，或可保你一命。”邵影说罢，从空间戒指中找出一张青色符箓，是当年他偶然所得的赦令符，可赦令八方天神，助人对敌。

“谢过前辈！”柳漫芹接过符纸，知道这是前辈将要离开的意思。默默的走到女儿身前，俯首轻轻的抱住了她。

邵影走向了一边，让她们母女有更多的独处机会，然后静静等待聂无锋归来。

距离景城数里之外的郊区，有一处废弃的道观，观内破败不堪，观外杂草丛生。此刻在这道观之前，静静的对立着两人。

一位正背对观门，身材修长，体形健硕，穿一身黑衫却罩一袭白袍，面若寒霜，双眼如钩，紧紧的盯着对方。

对面聂无锋正背着双手，静静的打量着这位南犀国首席皇家供奉，满脸轻蔑。

“我已经说了，这是皇帝陛下授意的，你还想如何？”韩无梦冷冷的道。

“既然是陛下授意，就请拿出你的凭证来，否则我堂堂浩云宗，岂是任你随口就可糊弄之辈？”聂无锋针锋相对。

他与这韩无梦也是老对手了，两人都是神道剑修，但是聂无锋早已是神道巅峰，韩无梦却还在向着巅峰摸索，若是交手，他自信在百招之内便可将他拿下。但若是韩无梦要逃跑，他也没有把握将他留下。

“此乃陛下临时授意，圣旨还在途中。”韩无梦面无表情道。

“那就是没有咯？”聂无锋缓缓抬起右手，本命仙剑“流光”应势而出，四周顿时剑光四溢，刮起阵阵罡风。

“是又怎样？”韩无梦也不甘示弱，双目一眨，身前也是白光一闪，现出一柄形若松针的飞剑，剑体通寒，冷风四起，与这“流光”争锋相对。四周顿时充满罡风对撞，草木哀嚎，本就破败不堪的道观此刻也已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塌。

双方都拿出了一张金色的归元符，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正待两人即将交手之际，突然周围又是一阵能量涌动，又有修士缩地山河而来。初眼看去，是一位相貌端正，五官清秀的年轻修士，聂无双微微一怔，不想此人居然也是位仙人境剑修。这青州境内，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位能人？他心下有些疑惑。

来人自我介绍道：“在下青城派韦星河，现为南犀国皇家二等供奉，见过二位？”

聂无锋闻言对着韩无梦冷哼道：“怎么？还找了个帮手？”

韩无梦并不答话，若真的交手，自己确实会吃亏，那个老东西的厉害他还是知道的。这次陛下突然让他探查浩云宗，在内心里他其实也是非常抵触的，无奈皇命难违，才造成了他现下骑虎难下的处境。现在他只是静等韦星河拿出圣旨，让他有台阶可下。

果然韦星河从怀里拿出一份圣旨，呈献给了聂无锋。

聂无锋望着这封圣旨，果然没了先前的战意。一甩衣袖，准备就此离开。

韩无梦微微一笑道：“刚才探入贵宗，你那师弟，似乎伤得很重？”

聂无锋回过头，并未搭话，再次挑衅着望了他一眼，转身缩地山河离去。

稍过片刻，见到聂无锋完全离开，韦星河故作轻松的吐了口气，还好还好，在两人交手之前赶到。他佯装着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突然又转身向着韩无梦执礼道：“晚辈昆仑韦天正，见过何掌门。”

韩无梦闻言一怔，仔细打量着他。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陆掌门的爱徒，以前也只是听他夸赞过你，没想到如今见到真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原来韩无梦实则是青城派掌门何古裘，一千多年前受昆仑掌门陆清流之意接近南犀国主，担任其第一皇家供奉。当年昆仑与云浩宗有过很大的摩擦，陆清流又担任八派联盟盟主，他身为青城掌门，自然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所以一直隐匿身世，自称野修。南犀国历代国主，其实对他还是有着防范之心的，直至今朝，国主与浩云宗相处中渐落下风，才开始重用他，渐渐的消除了戒备。

“前辈谬赞了，晚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韦天正微笑着回答道。

“陆掌门派你过来，是准备向浩云宗动手了？”何古裘问。

“不曾有此指示，只是派晚辈伺机接近南犀国主，博得他的完全信任罢了。”韦天正回道。

“那为何要自称我青城派之人？”何古裘疑惑。

“是因为前辈是以散修的身份担任南犀国供奉，师尊想以我为桥梁拉近青城派与南犀国的关系，到时候若是浩云宗与南犀国争斗，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助南犀国。”韦天正答道。

“国主会不会起疑？”

“前辈放心，那南犀国主，早已暗中与我师尊通讯多次，现下一直想着与我们结盟呢。”

“如此甚好，现下南犀国主与浩云宗成见日深，而浩云宗又折损了一位仙人境巅峰长老，你之到来，又有八派背景，与我一起正好可以稳压浩云宗一头。”何古裘点头道。

“只是离着铲除浩云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韦天正轻笑着感叹。

何古裘闻言心中略微不满，一个屹立于世的万年宗门，岂是说倒就倒的？此人的口气也是太大了一点。当下也是不漏声色，淡淡的转移话题道：“我们也走吧。”

“去哪？”韦天正问。

“当然是去向皇帝陛下复命了”何古裘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