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与江湖 第十一章 春蚕

月光在丁达尔效应下一束一束折进小巷。

月光也把他的脸照应清楚。

那是一张杀手的脸，冷漠、无情、麻木。

杀完人后，他机械地离开，甩了甩刀上的血，并没有理会那把枪。

枪在他眼里似乎没有那么可爱，也没有那么无情。

或许只有血在他目前才是唯一活泛的。

杀手是一个古老的行业，且经久不衰。

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又或许是因为太小听不见。他的目光坚定，非常自信，同时他的神经也总是蹦得很紧，毕竟干他这一行的，要小心各处来的危险。

这样很累，但确实是一个保命的法子。

一走出巷口，他便消失了，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不在济州了。

蝴蝶之森。

就是他再次出现的地方。

想要来到这里是十分不易的，需要坐上特定的车，用上特别的马夫，拿着特殊的地图走上正确的路线，否则是绝对无法抵达的。

而这座森林里除了树、草外，在深处还有一个镇子，但奇怪的是，这个镇里没有一个人，这里有房屋、有馆驿、有赌场、有妓院、有当铺、有卖早点的车，有全新的书院，有陈列的瓷摊，有公用的茅厕，可就是没有一个人。

不过杀手并不在乎，他随便推开一扇门，随便找了个灶台，随便掀开一块石板，随便走进一条地道，又在地道中随便打开一扇门。

推开了那扇门，一切应有尽有。在地上有的在地下有更多，在地上没有的，在地下依然很多。包括那些本该有的居民。

不变的只有声音，地上地下一般地寂静，这些人仿佛是行尸走肉般，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表明这里有活人。

但是这样的“活人”能被称为活人吗？

不过这对杀手而言不重要，他只是在门边上等了一分钟，就有人来为他引路，告诉他这次该去那。

很快，到了一个衙门。

堂上坐的也是一个人，没说话，一抬手便扔了张纸到杀手脚边。

那上面写着：

姓名：庄邱里、太史筠、张克丹、古簿、墨安等

身份：不详

住址：无

面貌：无

特征：无

堂上那人道：“活捉。”

杀手看了看他，淡淡道：“做不到。”

那人道：“你可以选一个人帮你。”

杀手道：“我只需要信息。”

那人道：“没有信息。”

杀手道：“那我要七号。”

那人道：“好，你去吧。”

出了蝴蝶之森，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个子很小，戴了张面具。

两人一言不发，走了十多里地。

杀手停住脚步。

七号回头看看他，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杀手道：“原来你会说话。”

七号道：“我不是哑巴。尽管我很少说话。”

杀手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七号道：“五号。”

五号道：“我记得的你原来的名字是任晟，可我不记得我原来的名字了。你还记得吗？”

七号道：“不记得。你问这些干什么？”

五号道：“我只想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名字。”

七号道：“你的名字是五号，是先生的杀手。”

五号道：“我今天不想当先生的人了。”

七号道：“你想造反？”

五号道：“我只是累了，难道你不累？”

七号道：“你是先生的人，先生让你休息你才能休息。”

五号道：“是这样啊......你听，是风声。”

七号道：“你想说什么？”

五号道：“两个月前我吃过西瓜，一个月前我就没吃过了，现在是秋天。”

七号道：“你傻了？要靠西瓜判断现在是秋天！”

刀光一闪！

好快的刀！

七号的身子烂成两节。

好厉的刀！

凌厉的刀！

五号道：“我想告诉你，我要造反了，以后我会重新走完这一生的，我想到我的名字了，就是秋风。尽管我原来的名字我还是不知道，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秋风走了，只留下七号烂成两节的身体。

秋风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但他发现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人算账，因为他读过一些书，学过一些数学，也学过一些物理学和化工学。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工作，可给人家算了三天就漏了五十两的税金，那个布庄也因此被讹了六百两，秋风虽然其他的不太懂，可对于什么人的喜怒还是懂的，便连夜跑路，去了蚮州。

在蚮州，他找了一份押镖的活，按理说这回专业对口了，可谁成想，半路遇上叛军了，秋风倒是跑掉了，可货没了。于是他又去了代州。

这次在代州，他租了几亩地，可他没发现自己不会种地，收成的季节，他的地里连一颗白菜都没有，他干脆又去了笼州。

在笼州......反正他又干砸了，所以他去了原州。

在原州他总算是找到个没干砸的了，虽然只是在路边茶摊给人烧火。

转眼他就烧了三个月火。

不过他心里美地很，因为他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了。

一直到先生派来杀他的人找到他。

一直到秋风看见三号杀了经营茶摊的那对老夫妻，看见一直很照顾他的那对老夫妻被三号将刀架在脖子上杀了。

一直到他拿起菜刀冲着三号奔去。

而三号从怀里掏出一把枪，举起，对着秋风。

是老式的转轮枪，如果熟练掌握的话可以很快地打出六颗子弹。

而三号正巧是个能熟练使用转轮枪的人。

......

秋风看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只知道狂奔，不知危险。可他发疯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他找到了新的生活，尽管三个月里他没吃过肉，在先生那里他可以随便吃，在三个月里他没穿过稠，在先生那他可以把稠当纸撕，在三个月里他喝的是喝里的浑水，在先生那洗手用的水都是琉璃井打出来的水，在三个月里及之前的日子里......

在那些日子里他只有一件事是在先生那里没有的......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那是生命的尊严，也许那是生命的本性......

但在抒情之前，三号一定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