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离 第七章 前朝遗民

距今两百年前，那时候还没有离国，中原大陆上的主人是柳氏余国。

余国末代皇帝，余少帝柳元，登基时年仅七岁，国家大权被外戚梁用把持。

梁用有权无才，虽把持朝政却不懂得如何治理朝政，并且与彼时的柳氏皇族互相争斗，此消彼长之下余国在少帝的统治下军阀林立，民不聊生。

少帝柳元虽有大志，却无力回天，在二十岁时除梁用亲掌朝政，却难改困状，再加上前几任皇帝的无能，国家真正到他手中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终于，少帝十六年鲁东地区爆发起义，随后各地军阀纷纷自立，二十一年，中郎将姜旭叛变，余国都城告破。

少帝本人在出逃途中，饥困交加，悲痛欲绝最终病故。

余国就此亡国，国祚二百一十三年。

一个二百多年的王朝，势必会有很多追随者。

在七十年前，南离爆发大饥荒，各地起义纷起，南离最黑暗的时光到来。

便有人打着反离复余的口号，找到了柳元之后行起义之事。

在经历了十年动乱后，大部分叛乱都被平息，只有余国这一支侥幸活了下来，且在之后七十年代时间里，一直是南离统治者的心头刺。

柳瑜，便是柳元的第九代孙。

“哪怕二十年前，也还能称军，现在不过一群匪了。”风沁看着歪倒在路旁的余字旗，不禁唏嘘道。

他们已经走了大半日了，东边薄雾之上已经微微泛红，才算真的进入了柳瑜的势力范围。

放眼望去，尽是破碎的铠甲和歪倒的军旗，全然没有一丝一豪的军人模样，一支军队一旦失了纪律和军魂，那就是土匪了。

“让七殿下见笑了。”那个声音响起，不过不再虚幻。

风沁定睛一望，远处的山岩之上站着一名身着紫衫女子。

“几位，抱歉，接下来需要蒙上眼睛！”

紫衫女轻声说道，说完拿出几块长巾。

“不必了，就算蒙着眼我也能记得我走过的路，没这个必要。”风沁说着将长巾推了回去。

“走吧，我想你主公等急了。”

紫衫女沉思片刻，道：“主公已经允许了，既然如此几位请。”

又是一日过，风沁他们跟着紫衫女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他们的宫殿。

所谓宫殿，其实只是个大了点的山寨罢了。

“七殿下，主公说了，他只见您一人，这几位还请到偏殿休息！”

风沁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三人叮嘱到：“你们小心，我去去就回，记住我不回来，不要轻易走动！”

三人意会，纷纷赞同。

目送着三人走进了偏殿，风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么，该让我见见了吧，柳瑜！”

……

五年不见，风沁玩没有想到柳瑜当初受到的伤如今已是无可救治。

五年前，大夫说过，他还可以活十年。

而今，柳瑜已经没有了人形，整个人消瘦的骨架清晰可见，面上也失了血色，白的发灰，一个人蜷缩在轮椅上，困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你终于还是来了。婵儿，你可以下去了。”说着柳瑜摆了摆手。

婵儿做了个揖便离开了，独留风沁。

“显而易见。”风沁边回答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

“没怀疑过这是圈套吗？”

“我该怀疑的。”

柳瑜轻笑一声，随即脸色一变，重重咳嗽了几声。

看着风沁乱逛，柳瑜道：“他们应该把你绑住的，我就不用转头了。”

“你可以不看我的，我可不是你的囚犯。”

风沁拿起了一个瓷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下。

“客套话免了吧，你找我来干什么？”

柳瑜没有接话，反问道：“那你呢，你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风沁拄着桌子，没有作答。

其实柳瑜的伤，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却是为了他而受。

“你在愧疚吗？”

“没有。”

“那还真是可惜，我其实想谴责你的，但是没有那个心力了。”

轻叹了口气，风沁转过了头，看着这副行将就木的躯壳，心中五味杂陈。

“知道吗，我现在仍然觉得这天下，风家坐不得。”

再次偏过头去，风沁喃喃道：“你错了。”

“争论好久了，从我们认识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一转眼你也二十一了。”

“这本来应该在五年前结束。”

可能是坐的不舒服，柳瑜努力的调整了一下姿势道：“其实我知道我错了，一开始就知道，三十年前就知道，两百年的南离，不是我该去质疑的。”

“那你还同我争的什么？”

柳瑜喘了口大粗气，道：“我今年三十了，我也知道我马上就不行了；我这一生都为了反离复余而活，我知道但我不能承认，要不然我这一生是没有意义的，我的存在我的一切……”

风沁听着他说的话，看着窗外落地的夕阳，没有言语。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柳瑜说到。

风沁回到：“要是谈心，我们都不是很好的对象。”

“你为什么离开幽州？”

“幽州太无聊了，我想逃就逃了。”

柳瑜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很少从你嘴里听到实话，该说叶轻尘教的好吗。”

听到叶轻尘三个字，风沁的身体颤了一下，但立马恢复了平静。

叶轻尘，风沁的师父，同时也被称为整个天下最危险的男人！

柳瑜抬起了头，看着风沁说到：“我们斗了多久了？”

“不清楚，六年，或者七年。”

“风沁，我如今还没有孩子，我不希望柳家到我这一辈绝后，我大哥死在你手上的，他生前留下一子，我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他。”

风沁听罢，皱着眉头道：“你要这个孩子交到他的弑父仇人手上？”

柳瑜呵呵一笑道：“我这辈子没什么朋友，你算半个，祖辈的恩怨我不希望强加到他身上，我不希望出现第二个柳瑜！”

“当然！”柳瑜的气息越发的紊乱，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血色。

“关于柳家的一切，告诉不告诉他，选择在……在你！”

风沁听到了柳瑜的不对劲，转身一看，柳瑜整个人仰着头，大口喘着气，体内留存了三十年的真气不断流散。

“柳瑜！”

风沁见状赶忙点住柳瑜周身大穴，随后一掌轻拍在柳瑜后辈，一股浑然真气勉强帮柳瑜保住了最后一口气。但是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风沁想去叫大夫，却被柳瑜一把抓住。

“别去了，我这口气就是为了见你吊着的，让我这么走吧，就让我这么走吧。”

风沁看着这个曾经的敌人，一时语塞。

“唉！叫什么名字？那个孩子。”

柳瑜笑了，道：“柳铭，而今在兖州。”

“我欠你的。”

“我知道。”

柳瑜看着夕阳一点点垂尽，最后完全落下。

“夕阳西下，可第二天总会升起，将死之人如同夕阳，却没有第二个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