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人去修真 第四章 安定小镇

正阳山一年一度招收门徒在即，驿路上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行人与行人也是有所区别的。譬如灰尘仆仆的赶路的一大一小两人，此时蹲在路边马路上嚼着干粮，眼巴巴的望着客栈里面吃着热食的另外一群人。

“小桂子，来喝口水”莫山槐干笑了两声，有些受不了陈桂酒那幽怨的眼神，像是刚受欺负的小媳妇。

陈桂酒接过莫山槐递过来的水壶，因为赶路有些潮红的小脸蛋上面沾了不少灰尘。本来三天可到安定镇的路程，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没见到安定镇的影子。

莫山槐掏出手绘的地图，“小桂子，别跟个小媳妇似的，来看，这就是咱们的位置，我们离安定小镇越来越近了。这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那必然是没有错的！”

陈桂酒白了他一眼，卵的地图，要不是他提议跟着这富家子弟屁股后头走，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山里瞎转悠。

莫山槐讪讪笑着，心里头嘀咕着，娘列。这地图上面不是标记了这么多河流的，咋一个都没有？包袱里自制的钓竿鱼线无用武之地，人生寂寞啊。莫山槐这个重生仔，对于自己找钓点，带着陈桂酒在山里瞎转悠几天毫无愧意。好在，地图上面标记了，这安定小镇就有一条安定河流过，到时候终于可以钓钓鱼咯！

晌午的太阳当头，有些毒辣，莫山槐就摘了些狗尾巴草，几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小白花扎了个草环，给小桂子带上了。

“哟！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水灵丫头。”莫山槐仍是笑的没心没肺，眼神温柔。

陈桂酒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但见到莫山槐那打心底的笑意，也就没反抗了。

莫山槐一只手搭在陈桂酒脑袋上，斜挎着包袱，另一只手捏着狗尾巴花，做抽烟状。心里感叹，戒不掉的玩意，原来戒起来这么容易，只要没有就行了。瞧着陈桂酒一直盯着前面富家子弟的驼兽瞧，打趣道“没见过？这玩意也就那样哟。走的又慢，也就能驼点重物，走的平稳些，没啥好的，跟我老家的桑塔纳一个玩意，算不了啥。等你以后发家致富了，记得给哥买个更好的！”

陈桂酒晃了晃脑袋，没有晃掉头上搁着的那只手。那只手还揉了两下，本就稍显杂乱的头发更加成鸡窝状了。忍无可忍的陈桂酒，拍了一下头上那只手，说道“懂个啥，那是董家商号的驼兽。说明这上面的人非富即贵，董家商号的驼兽可不便宜。”

正说着，驼兽上面一个着紫金服饰的少年走了出来，冷漠的朝他们两人瞟了一眼，没有多看，又盘膝坐下，似在打坐，还有两个修长身材的女子替其撑伞遮阳。

“娘列，这特么也叫修道”莫山槐心下酸溜溜的想着，道道修不好，玩也玩不出花样。要是我，修个啥道的修道，让两个姑娘穿上兔女郎装，自己再弄个躺椅，穿个沙滩裤，摇晃着一杯莫吉托，搁在驼兽上面，看下面人风尘仆仆赶路不好吗?不对，要是前面在搁一个鱼塘，再弄跟鱼竿支着，边钓鱼边来杯莫吉托，血腥玛丽什么的，旁边再多几个兔女郎、猫女郎、护士、幼师。。。特喵的，就不能想啊！越想越气，自己穿越过来，啥外挂都没有。脑子里面还不知道多了个啥玩意，一年总有那么几天疼的不行！

“卧槽！”莫山槐反手就在陈桂酒拍了一巴掌，“小子，你得给我考上正阳山，多挣点零花钱给哥花。哥为了你参加这玩意，这几年编织箩筐攒的些家底，全给掏空了！听到没？”

“哥？”陈桂酒有些疑惑，有些跟不上莫山槐的跳脱思维，咋就成哥了？

“哎！”莫山槐自动忽略了疑问语气，直接应了声，“小子有悟性！哥还有几个碎灵石，回头上正阳宗之前，好好搓一顿，算是预祝你正式踏上修行路了。”

莫山槐还是前世的思维，与人交道动不动就是哥哥弟弟的，哪里知道陈桂酒的一声哥哥，就是一生的事情。

一路说说笑笑，基本上就是莫山槐一个人自言自语，陈桂酒偶然说上几句。临近晚上，莫山槐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安定小镇的城门。

斜阳照射下，安定两个烫金的飘逸大字，折射出水波般的金纹。映在莫山槐的眼帘里，好像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人总是这样，有明天就有未来，有未来就有希望，当下可苦，未来可期便好。莫山槐有一出没一出的感慨着。前面行人渐多，进城的队伍很长，莫山槐拉着陈桂酒排在队伍中间。

乱哄哄嘈杂的环境让陈桂酒有些不适应，越是嘈杂，他越是安静。眼见着驼兽上面轻轻跳下一个道服老人，不知与城门守将说了些什么。守将就喝止了排队的一群人，让驼兽一行人先行通过，笑容谄媚，连连点头。

莫山槐与旁边挑着菜担的大婶聊着天，一不留神，陈桂酒就跑到了城门口，也不说话，沉默着往里走，守将大喝一声“排队去！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插队。没有人管教吗？”

陈桂酒涨红着脸，大声说道“他们也没！”

守将逗乐了，也没有真的与这个小屁孩置气。“别胡闹！排队去，小姑娘!”

周围的队伍开始骚乱，却都是指责陈桂酒的，说别添乱的，说没教养的，各种难听话都有。

陈桂酒觉得有些委屈，执拗的往前走。眼见着队伍起了骚乱，城门楼子上一个穿月白色道袍的人物起身，嗓音冷淡“怎么回事？”，眼神凛冽的瞟了一眼门口的守卫。

守卫满是老茧的右手扶住了刀柄，大吼一句“肃静！”队伍骚乱平息，回过神张望的莫山槐这才发现是陈桂酒在城门楼子那边闹出的事情。急忙跑步上前，“军爷军爷，对不住对不住，我和弟弟是来参加山阳宗门徒试炼的，弟弟脑子不太好使，见谅见谅。不是捣乱，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拉着陈桂酒要回人群，却是见到拉不动人。原来另一个守卫抓住了陈桂酒的肩膀，陈桂酒被按在原地，满头大汗，许是有些疼痛。

莫山槐瞟了眼几位守将满是老茧的双手，心知不好，虽是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这般境况。总不能跟那些脑残电视剧一样，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吧。先别说占理不占理，单就战力来说，自己这个主角和别的主角就天差地别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得小心解释到，“各位军爷，我们兄弟俩真不是惹事的，我们都有路引，也没个武艺在身。”

按住陈桂酒的守卫冲着自己头儿摇了摇头，示意陈桂酒没有真气。领头的守卫没有如何示意，手头还是按在了刀柄上，嘴上冲着莫山槐说到“路引呢？”

莫山槐松开拉着陈桂酒的手，“在包袱里头。我们是从屋山村来的，路上因为迷路多走了一天。后面幸而得前面紫袍公子允许，这才跟在驼队后面来到了安山小镇。您看，路引我亲自拿出来还是劳累您自己拿一下？就在包袱里面。”好在前世公司里见多了狐假虎威瞎扯皮的事情，别管是不是那个紫袍公子哥亲口答应允许他们跟着，自己总归还是跟着他们过来的。

“怎么？还要我自己替你拿路引？”领头守卫回了句，并且示意手下弟兄松开陈桂酒那个孩子。

“岂敢岂敢，这不是怕您误会么。包袱里确实是路引。”莫山槐将包袱放在地上，慢慢打开。前世见多了漂亮国的钓鱼执法，这特么叫什么事情啊！莫山槐手有些抖，慢慢的掀起包袱。

“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

“好了好了”莫山槐将包袱里两人的路引递上。守卫瞧了瞧，你那包袱里剩下的是些什么玩意。领头的守卫有些奇怪，这人包袱里衣服很少，竹子和丝线挺多。丝线很细，要说当个飞贼吧，这么细的丝线可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怕是个小孩也不成。

“都是些钓鱼的小玩意，自己做的，都是竹子做的”莫山槐连忙解释到，“军爷要是喜欢，我送您两件，都是小玩意，不值钱。”

领头的守卫也是个练气期的修真人，不过天赋有限，又因为年少时少了打磨，这辈子往上继续修行不指望了，但是稍微感知一下，还是清楚这些玩意没啥灵力，不是啥凶器。不过还是得跟上面的真人说上一声，随即大声道“真人，一个小孩子想插队，闹出点小风波。”

城门楼子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下饮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着楼上真人没有追究的意思，领头的守卫也松了一口气。搁往常，这么小的事情，也不至于闹这么久，当然，往常也没有排队进城这一说。瞧着眼前青年不露痕迹的将身上仅有的几个散碎灵石塞进了竹棍里面，往自己身边递。领头守卫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跟明目张胆有什么区别，当楼上那个真人的练气圆满境是摆设么？

只得挥手制止，“行了，你们进去吧，下次再这么胡闹可要进地牢住上几天的。”

莫山槐听后连连道谢，拉着陈桂酒就往城里跑，跑得急，就“不小心”掉落了几根鱼竿，里面恰好就有那根塞满了灵石的鱼竿。

领头的守卫不禁莞尔，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肯定对头儿脾性，回头说不准可以拉到我们城卫队来。想着又摇了摇头，城卫队有啥好的，薪水不高，说不准啥时候就没了脑袋。不着痕迹的将几根鱼竿踢到了旁边，继续指挥剩下的行人相继入城。

好容易进了城，离着城门远远了，莫山槐才停下脚步。听着胸腔鼓点般的心跳，有些好笑，上次这么慌张，是跳围墙的时候赶好教导主任在墙下接着自己吧。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刚可能，离死亡就差一点了。果然还是有些想念那个乏味却平安的生活呢。

扭头看了一眼陈桂酒，发现这小子眼神迷离又委屈，像是闯了祸又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小孩。只是倔强的忍着泪水，双手使劲握拳。

莫山槐揉了揉他的头，露出了个自认和蔼亲切的笑容，“咋了？吓傻了？”

陈桂酒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攥紧的拳头被自己指甲弄出一些血迹。

“没吓傻就行！”莫山槐有些腿软，想着找个地方歇歇脚，又想起自己所有的碎灵石都给了那些守卫，歇是没得歇了，吃的有没有着落都不一定。见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不哭的陈桂酒，轻轻说到。

“还是你胆子大，我这会有些腿软，你扶着我点。”说完，还真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陈桂酒连忙松开攥紧的拳头，扶住莫山槐。

“恨那些守卫？”莫山槐继续问到。

陈桂酒迟疑了会，轻轻摇头。

“恨那个紫袍青年？”

陈桂酒摇头，这次幅度大些。

莫山槐感觉腿不那么软了，站稳了，说是要看看陈桂酒的肩膀。

“还疼不疼？”

陈桂酒甩开他的手臂，连忙躲到一边，眼睛倒是没那么湿润了。

“走吧，还得想办法解决今晚的住宿和吃饭问题，好在明天就开始试炼了，不然啊，咱俩可能还熬不到试炼开始的那天。”莫山槐又摸了摸陈桂酒的头，像是安慰。

走了好一会，莫山槐像是把刚刚的风波抛诸脑后，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风土人情。心下想着，旅游?前世跨国旅游算什么，有本事你们跟我一样异世界来旅游！

街上各式建筑风格迥异，有翠绿竹子一体建造的，竹叶青翠欲滴，宛若还有生命，还有屋角如同鸟喙的，悬挂着风铃，鸟的眼睛如同黑珍珠，活灵活现，也有如中国古代的木制楼阁，其上有几个大红灯笼。莫山槐定定的看着楼阁，约摸是希望跑出来几个衣衫褴褛等待救赎的妙龄女子。。。

陈桂酒见莫山槐这个样子，说那是珍馐阁，里面的吃食死贵死贵的，咱们可吃不起啊，我也没几个灵石了。

这么一说，莫山槐立马回过神，直勾勾的盯着陈桂酒。“你还有灵石？我特么都没见过灵石！”也不计较倒霉孩子住自己的小破屋这么久没给房租的事情了，拉着陈桂酒就去找吃的。

最后两人在极为偏僻的中间路段找了个石屋客栈，这一排排规整的石屋，依他的经验，这里是最便宜的，结果一晚上加三顿饭就要他半年的收入了。莫山槐不死心的到处问了价，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相比其他店铺标榜的有什么试炼内容套路，什么灵食大餐，什么出过真传弟子，这个店老板直言相对，我这儿啥都没有，就是一个便宜，不住拉倒。

莫山槐依着前世经验，砍了好几次价，约摸是城门快关了，客还没满，店老板才同意有顿免费的餐食。

莫山槐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前的肉食，感慨自己终于成功的杀了一次价，杀到的价等于赚到的钱。他是真的又饿又乏，城门楼子的那次体验，前世是绝对不会有这种经历的，后怕之余，又有了些说不上理由的希冀。约摸是国人快意恩仇的侠客文化作祟吧。见着陈桂酒迟迟不动筷子，便抹了一下嘴巴，喝了一大口茶水，问到，“怎么？不合胃口？”

陈桂酒摇摇头，纠结了一会，“你不怪我？”

莫山槐一直在等这句话，莫山槐之前有过一段恋爱，姑娘很漂亮，那会他最憧憬的就是等他们以后有了小孩，该如何去教他认识这个人间。可后来，姑娘突然就不见了。像是春天突然没有花草，夏天失去烈阳，一切仿佛颠倒。

莫山槐看着眼前这个小孩，“怪你，也不怪！”没等陈桂酒说话，莫山槐问他“如果今天这档子事情不是你我，而是几个想要闹事的强人或者盗贼，那几个守卫做的对不对？”

“对，但我们不是强人也不说盗贼”陈桂酒眼神倔强。

“是啊，我们不是，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呢？”

莫山槐语气柔和，是在回味，“我老家有句俗话，将心比心便是佛心。意思就是，你愿意将自己放到别人的位置上去思考对方，那么你便拥有仁慈的佛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佛未必仁慈。”陈桂酒说到。

“呃，你知道意思就好。佛心不佛心的无所谓，何况，我们也未必能成佛，无所谓了。”莫山槐说到。

“可他们没有拦那个董家商会的人，这就是不对！”陈桂酒言辞肯定。

“也许你说的对，也许不对。说不好！知道为什么吗？”莫山槐嘴角勾起，“在我们老家，有一群可爱的人，他们在为了保护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不断流血流泪，所以他们有优先权。而如我这般的普通人，也愿意让他们优先。因为出了灾难，他们也优先冲在最前面。”莫山槐觉得陈桂酒不一定懂，接着又补充了一下，“桂酒，当你捍卫自己道理的时候，一定要确认这个理不仅仅是你自己的理，而是这个世间的公理。你现在可以不明白，但我希望你记在心底。”

陈桂酒哦了一声，似有些释怀。

莫山槐见状也就没再说其他，今天确实有些唠叨了。如果自己是在小说里，那肯定不讨喜，毕竟主角应该快意恩仇打打杀杀不是？只是心有预感，也许和这个小桂子的缘分到这里了，自己应该是通不过正阳宗的试炼的。莫山槐右手摸了摸胸口袍子，内村口袋里装着一块悟石道宗的牌子。似乎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宗门。莫山槐其实心里一直念念不忘两件事情，一个是脑子里出现的阴影，另一个便是原主人的身份。阴影是为了生存，原主人的境遇是确认自己是否是一个“凶手”。如果是，自己应该逃的远远的，有机会的话，将身体还给这个原主人，如果不是，那就想办法替这个莫山槐做点什么，算是感谢了。

我不确定自己未来是不是一个好人，但我希望我自己认为是，并且一直如此。莫山槐当夜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因为曾有一个从军的老人对他说，你可以没有钱，但你可以善良、内心富足。

夜凉如水，风过无声。

许是门口符文的缘故，隔绝了屋外的嘈杂。莫山槐想着心事，没来由记起一句话，寂寞是水，久了要么将人淹没，要么让人学会沉浮。陌生的世界对于一个旅人，脱离了最初期待与兴奋，只剩下孤独不安。现世的记忆如同入水的墨画，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一些喧闹的陌生记忆开始出现。当记忆变化，自己是否还是自己呢？不能深思，会陷入深深的恐惧。打住，莫山槐心下对着自己说到。然后开始计划着接下来的两个目标，第一，钓鱼，如果可以多钓会；第二，去一趟悟石道宗；第三，如果还能有第三次的机会，那就好好活着；第四，可以的话，就去学学道法。。。

在深思中沉沉睡去，莫山槐现世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从未奢望过或奢靡或绚烂的生活。或许曾经奢望过得一人终老，只是现在已成奢望。在举目无亲的当下，追求就变得轻盈，做个不让故人失望的人便好。

陈桂酒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那个没有笑容的莫山槐，屋里的光线仿佛都进不去他的眼睛，孤独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