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橘色的清晨 第一个橘色的清晨

直到过了很多年,那男人哭鼻子的样子还印在梅兰妮小姐的脑子里。但是她很庆幸，这么多年来那个傻男人可以把生活打理的很好。

这一天,太阳的光透过窗帘打透了梅兰妮小姐一身火红。“小欢…”讲话的男人满脸睡意，伸手抱起了狐狸，用鼻尖点了点她的头“昨晚上梦到礼先生叫我一起去海边，好想去一次海…唔,我去洗漱,你先睡吧小懒狐狸。”男人慢吞吞推着轮椅，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梅兰妮眨着好看的眼睛,从男人怀里跳了出去。迈着步子走向窗边，咬着窗帘拉开一点缝隙,光飘飘洒洒溢了进来,她又舒服的眯着眼睡了过去：

“活不了的，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的很，你快走吧，再管我的话我们都活不下去。”

梅兰妮做梦了，从离开雪地起，她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梦。梦里的那清瘦药生的脸，总是印在她脑子里。梅兰妮小姐烦躁的眯着眼，又起身把窗帘拉开了些,希望光多洒进来睡的更踏实一点。而那男人从雪地回来以后，总拍拍冻伤的两条双腿望着那日出的地方，除了晚睡一些头顶明月，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温润如玉。还是会无厘头的每天用鼻尖点她的头，虽然梅兰妮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现在他们在海的这边，而海这边的人很热情,样子也和风雪中的药生的模样不同。这里的人有着大过江南人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强壮。眼睛颜色也要比那男人的浅一些,像…没染透的树脂,比树脂还要浅一些。

吱呀——那男人出门了,小心翼翼的,他总是很小心,不管做什么。梅兰妮小姐一度认为这男人是傻子,从烟雨蒙蒙的江南跑到大雪纷飞的北国,竟然只是为了帮她找到从小就未曾见面的至亲——一只名叫小喜的白色狐狸。对于找小喜的事,他异常执着。从男人留学回来,再到他父母的离去,似乎他把对于家庭的寄托全挂在了狐狸的身上。梅兰妮睡不着,望向门外,看着摆摆手出门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讲什么。又抖了抖耳朵,靠窗近了些。妄图听到点声音可以打破这份不安的和谐。

光迅速散落在每个街道,尽管醒的很早,但是还是会听到邮差送信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这里是异国,梅兰妮小姐无趣的端坐在窗边,断断续续的回忆涌了出来:

那天男人栽倒在雪地里。被身着破烂的夫妇救了下来,梅兰妮小姐从头至尾只是淡淡的看着。当那夫妇二人背起男人和那药生的时候,梅兰妮很是不情愿,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带走,这里有热情的雪和风,冰雪融化的时候会有阳光,很舒服。

再后来,大雪的清晨，药生被葬。冬天的太阳也很早爬上天空。男人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泪水滴不透雪地。

那天本应该亮的发白的雪地,却是橘色,望不到边的橘色,有飘飘洒洒的光,像海潮般慢慢吞走了寒冷,却封住了男人的心,一面之缘,虽是生死之交,但是在梅兰妮小姐看来,一生有那么久的时间,这一刹那不过是沙粒,起不到作用,翻不起风浪。

在那之前,男人心里,藏着不可诉的爱意和赶不上计划的未来。

“那天是橘色的天,橘色的雪,看不到边,我很舒服,因为阳光很暖,但是那家伙的身上,冰的异常阴郁,搞得我很烦躁。”

——梅兰妮

梅兰妮小姐脾气坏透了,她不懂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对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这么在意。自药生把他们从匪窝救出来时,那男人看向药生的目光,总掺杂着平日的温柔和一些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他们与药生相遇那天,梅兰妮小姐还在雪中听风唱歌,虽然很单调,但是还有不知冬的麻雀，快跃在枝头。“砰！”——枪声很突兀,打扰了梅兰妮小姐的好心情。

——“砰砰”,又是连着两声,那枪声惊走了为数不多的野鸟。

“是劫匪！他们的枪都不长眼的。”一个呆呆的胖鸟因为腿软落在了树下,没有跟着大部队飞走。梅兰妮看着呆鸟忍俊不禁：“你倒是不怕我吃了你,我可是狐狸。”胖鸟也没回复“枪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的…”

“小欢！小欢快走有猎枪的声音！唔！唔…！”梅兰妮小姐听到那男人喊他,这才摇了摇尾巴算是和胖鸟道别。快步穿梭在森林中。红色的身影很是显眼，梅兰妮跑的很快,因为那男人是个值得的依赖傻小子。

“大哥！这块有只狐狸！哎还是红色的！”梅兰妮舔了舔男人的脸,那男人被绑了,身上看起来可以养活她的东西都被刚刚乱叫的壮汉抢走了。“别开枪！我要活的！”梅兰妮小姐这时心情坏的不得了,不该来看这个傻小子,自己要是聋子就好了。没办法,一个人一个狐狸就这样准备被带走了。

“我就是个采药的不会打架…不能救不能救…”声音很小,但是梅兰妮小姐听得清,她觉得那人说的挺对的,救?拿什么救,她可不想一些没用的人类因为什么“不该”“尽力”或是什么所谓的“善良”来添麻烦,但是人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每次都不如她愿。

“别！”那瘦弱的药生傻呵呵的从树后跑了出来,“别劫走他们。”那药生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梅兰妮十分不理解。她烦躁的在地上转圈。发着呜呜的声音。

梅兰妮小姐脾气很大,也很搭她一身的毛色。于是这次劫匪劫走了两个人,一个瘦弱的药生和一个不长脑子的傻小子还有一只火红的狐狸。

这山里有个寨子,不是很大。但是这里的劫匪都很凶,虽然梅兰妮觉得他们呆呆的,但是不得不承认有危险的味道。

“别杀我们！我会医我可以给你们家爷看病！”

“你会瞧病?可别逗俺们,你内个身子骨,自己生病怕不是都要像小鸡仔子一样死过去。”

“哈哈哈哈范老三话别说太痛快,万一人家真会呢。”

“他会?咱来押点什么?”

“哎哎,爷知道了不给你们顺门子踹出去,还押。”

“押顿饭,怕啥的呢。”

梅兰妮小姐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大个,还蛮有趣,便趴在火炉旁听他们叫叫嚷嚷。

“放下来放下来,给这小子放下来。”

药生揉了揉胳膊:“我也押,治好了就把我们放走…”

“嘿?这小子,成。我们爷那病可是有年头了,还是当年救兄弟落下的,你要能治好了,放了你们也行。”

北方人做事痛快,这边把药生带走,那边几个人就把男人放了下来。男人也不讲话,望着梅兰妮很久才走过去:“不如你先走吧,这么漂亮的狐狸,在匪窝活不下去的。”他声音很小,但是梅兰妮小姐听的很清楚,梅兰妮一呆,她怎么会抛下这个男人走掉…她不眨眼也不动,趴在那发呆,她开始怀疑笨是会传染的,不抛下这个男人难不成一起死?但她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在男人手上咬了个口子,出了血才罢休。她在告诉自己,是因为这个男人可以让她过的舒服点,反复的告诉自己,单纯就是这样而已。

在那之后的几天。两个人和一个狐狸也过的很安稳,顿顿有饭吃,也不受风雪的吹打。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药生口中的“爷”的病就差不多好了,但是说那些人却不打算放走自己和狐狸。梅兰妮早就料到,但是也没担心。反而安稳的睡了一觉。而药生却是和男人畅谈到午夜。梅兰妮睡的很香：“第二天再说吧总不能未雨绸缪。”她总是这样懒懒散散。

第二天很早,作为“寨子几日游”的代价,土匪们把二人身上的值钱的东西都扣下了。梅兰妮小姐被放进笼子里,双方还在对峙…

“不是说放人走吗！”男人气愤的看向比他高的土匪们。

“我们是说放人,可没说放狐狸。”

和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比起来,他们简直弱不禁风。药生像是鼓起了一口气,回头提上刀架的刀,“放了狐狸,不然你们家爷身体里还有毒,我会医,会救人也会害人！快放了狐狸！”

几个汉子这才慌了神“我家爷被下药?你这小犊子真是阴。”

“快放了狐狸！”药生拿刀的手还在抖,见几个汉子还没动弹,药生反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方圆数里可没有会治病的,我本来采药走走停停也有打听,如果我死了,你们家爷就没救了！”梅兰妮小姐望向药生,舔了舔爪子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心里又烦躁起来。

“放,这就放狐狸！”

几个人二话不说把狐狸放出笼子,梅兰妮小姐看着男人,一脸着急的样子,眸子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这才从笼子里走出来,跳进男人怀里。

二人和一只狐狸被带去匪头子的房间,药生看了床上的人很久,从药筐里翻出药材回头递给几个大汉。这才准备离开。

“砰”——又是讨人厌的枪声,梅兰妮看向男人,却从男人眼睛里看到了药生的影子…

“阴小子！这一枪子送你们的！你大爷的阴我们！”范老三从头到尾都看不上这个小药生,柔柔弱弱像个娘炮。

“范老三！这是救了爷的人！”

“他阴我！一枪子死不了！不过那娘炮,活不活看造化！”

男人红了眼,看着腹部渗出血的药生落了泪。梅兰妮习以为常,这男人总哭。刚在烟雨蒙蒙的家长的时候，就看他对着祠堂哭成泪人，现在这斯又哭。

男人哭了半晌，转身背起了药生“别死,我们找户人家,一定能救的。”梅兰妮恨这家伙白痴,也恨范老三脑袋直。

“我药筐里有可以止血的…”药生抬了抬手,便没了力气,满是白色的世界,地上一块乍眼的血迹,触目惊心。

梅兰妮记得那天,男人疯了般将药筐里的药用了个干净,然后背起了药生就踏进了雪地。一步又一步…最后倒在雪地里，药生也长眠于雪地。

梅兰妮讨厌断断续续的回忆,抖了抖耳朵从窗户边上离开，她从不跑上男人的床，因为嫌弃，怕那男人的优柔寡断会传染给他。太阳躺在天上，比她还惬意，因为太阳无忧无虑，梅兰妮小姐的心里却是仿佛挂着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她早就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愚蠢的像人一样,牵挂牵挂再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