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德之星 纸条

几乎天天一起回家，早已清楚了他家的位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

“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见他呢。”

帝都五线是一条已经存在很久的公交车，车站锈迹斑斑的栏杆旁有几辆停靠整齐的公交车，斑驳的墙体早已开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风一吹，就大片地晃动起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大自然的风铃。

再往前走，可以看到一个同样年数很久的小区，不过即便房屋及公共设施看上去很陈旧，但依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小区的游乐园里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好像我小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玩耍呢，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只是再后来，就被父母逼着进行“家庭军事化管理”了，也极少走出屋子去放飞自己快乐的玩耍。

再往前走，就到了。纪阳的家住在一楼，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里面有两颗枇杷树从围栏中探出头来，不过已经步入冬天，树上没有几片叶子，还能依稀看到几根树枝的末端留有果实被摘下来的痕迹，想必夏天的时候是大丰收呢。从栏杆的缝隙中能看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植物，不过大都没有几片叶子了，还有两把小椅子放在院子的正当中，不过已满是灰尘，院子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由一排粗大的栅栏严密地锁起来，与外面的光景共同，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咚咚咚”指关节敲打在又冷又硬的铁门上，能感觉到有些疼痛。

不一会，隐约听到房子里有人慢慢走出来，“请问是谁？”

“我，夏初。”

“你怎么来了？”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门被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脸庞，但好像消瘦了些，眼睛也没以前有神了，也可能是眼睛本来就不大的缘故。

“你都五天没来上学，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啦！”

“不是说生病了嘛，还过来特意确认一下干嘛，还是说，你是在……关心我？”纪阳说着还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

“谁……谁关心你啦。”

（沉默……）

“算了，我爸妈还没下班，你进来吧，天气也挺冷的。”纪阳打破了僵局。

“想不到你还会关心人呢。”

“谁关心你，我是怕自己就穿个睡衣，冷风一吹，病更加严重了。”纪阳说着给我扔了一双拖鞋。

“你！”

纪阳的家里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看纪阳的样子并不像是会经常打扫房间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父母的功劳吧。家里能看出温馨的一面，灶台上还有残留的些许油渍，电视机是用一块很有年代感布头遮着的，桌子上有一株可爱的小盆栽，绿油油的，和外面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像我家里，只能嗅出一股冷生生味道。不是整洁，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整洁，而是——有烟火气。

“来我房间吧。”

纪阳的房间不大，书柜、写字台、床、衣柜，几样家具摆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见纪阳自顾自在床上躺了下来，我便坐在了写字台旁的活动椅上。

“最近学校里教了些什么？”

“语文讲完了两篇课文，英语讲了三套卷子和一节新课，数学讲到二项式定理好像……”

“数学会了吗？还有，等我身体好了，作业借我抄抄，包括数学。”

“你怎么连数学都不做了！数学……最近学的还算行吧。”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书包，将那张奇怪的纸条拿了出来。

“今天放学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皱巴巴的，可能放了有一段时间了，觉得你会喜欢，就没扔，带过来给你看看。”

纪阳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嘴上挂着一丝笑容，戏虐的笑容，“这个就当作是你的回家作业了，什么时候搞明白了来告诉我。”

“你……你就仗着自己聪明，还不肯告诉我。”我心里也暗暗不爽。

“不许丢，必须想清楚，时限的话，就定在高中毕业之前吧。”纪阳又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递还给了我。

“知道了。”

（沉默……）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我极力的想找点什么话题，两个人就这样不知所以的一坐一躺也过于尴尬了些。

“那个……今天的夕阳是火红色的，很漂亮。”

“嗯，我透过窗户看到了，的确是罕见的景色。”

（沉默……）

“对……对了，你病好的怎么样啦？”

“还在发烧，不过下个星期应该能恢复上课了。”

“你身体好差，比我一个女孩子都差。”

“嗯，我从小就经常生病，习惯了。”

“你每天吃那么多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也不长点肉，也没提高免疫力。倒应该会是很多女生羡慕的体质吧。”

“还说我，你整天不吃东西，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存活到今天的。”

“喂，我是来看你的诶，哪有对客人这样的。”我生气地说到。

“也是，抱歉言重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要快好起来哦，四人组老是变三人组怎么行，楚海东和李颖每天都会说你怎么还不来，我们空下来聊天的时候也常常会谈到你。”

“是嘛。”

“不过……你总是一个人，不会觉得孤独吗？”

“不会，朋友不在多，而在精，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啦……”

“朋友的话，有文孝和你，就足够了，楚海东和李颖……也算是吧。倒是你，不也没什么朋友。”

“我……呵呵，好像也是呢，我从小就一直这样，早就习惯了，不过小时候是父母管的严，现在到了高中，还是交到了一些朋友。”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我说，你相信缘分吗？”

“不相信，怎么啦？”

“我相信哦。”

“什……什么？你居然相信这个？”我大为震惊，像他这样理性的人居然会相信这种东西？

“很奇怪是吗？”

“确实很奇怪。”

“我曾经也不相信，但后来遇见了一个人，共同发生了一些事情，便相信了。”

“那个人……想必对你而言很重要吧，毕竟把你这样的人变得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个人……是男是女呀。”好奇心使我忍不住发问。

“是一个女生。”

听到这个回答，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难受，说不清的难受，是那种，喉咙被什么掐住了一样难受，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你们一定一起经历过很多美好的事情吧。”

“嗯，有很多很多……非常多的，美好的事情。”，纪阳转过头看着我，微笑着说到。

“那你还是幸运的啦，不像我，从小到大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没有朋友，就只是按照父母的期望活着而已，所以……不管那位女生现在如何了，至少……你们都一起经历过了很美好的一段时光，对吗？”

“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既平凡易逝，那便可试着用笔篆刻心头烟火人间。”

“篆刻于笔尖，却是深藏在心底间。”纪阳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我问到“时间会磨灭一切吗，直至岁月枯落，一切便会成为过眼云烟，随风而去，对吗？”

“我觉得不是，这山河我走过，风月我看过，记得，便不是云烟，是朱砂。就算往日无风无月，那也星河漫天，是最好的忆。”

“好的，我明白了。”说着纪阳又躺了下去，仿佛得到了答案，“时候不早了，我爸妈快回来了，谢谢你来看我，快回去吧。”

“算你还有良心。”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今天有点奇怪哦，怎么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啦。”

“嗯……抱歉，想到了很多事情。”

“都是朋友……说什么抱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吧。”

“如果你选择了一条路，走到一半才发现路的尽头是深渊，你还会继续前行吗？”

“你猜呢？”

“我猜……不会。”

“嘻嘻，猜错了哦，我不会后悔的，自己认定的路，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猜错的呢。”

“你就是马后炮！”我说着起身走到门前准备穿鞋子。

“身体不好，就不送了。”

“哼，什么态度，这样下次不来看你了。对了，未央街旁开了一家新的小摊，卖铁板豆腐的，等你病好了……一起去吃怎么样。”

只听得从房间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好”。

“别太挂念往事，那样会让你停滞不前的，要向未来掷以希望哦，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走啦。”

在关门前好像听到一句“是往事，是现在，也是未来。”是什么意思呢？算了，还是快回家吧。

放学的时候还是白天，从纪阳家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悬于头顶。

”今天作业估计要写好晚了。”我小声嘀咕到，“都是因为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