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源—珏起 第三十八章 上元节

冬十二月己丑，元辰的前一天，药局正式开张了。

有了向大哥的倾囊相助，资金已不是问题。众人便于镇子最热闹的叠翠楼旁，觅得一幢两层的宅子，由俊东亲自操刀刻了一副匾额，欢欢喜喜地挂了起来。从这天开始，寒烟寨便多了第一家救死扶伤的所在——寒烟药局。

次日元正，小镇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狂欢时间，俊东一时兴起，便欢欢喜喜的在大门上挂上了一对楹联：

“三千里外客登楼看满园春色无限古今愁残垒苍苍收旺气；

五千年间谁是主听疏林鸡唱不胜兴废感寒烟漠漠锁台城。”

“贤弟好兴致！上阙览尽古今春色，下阙映射寒烟小镇！可谓大气磅礴、气象万千！真是妙绝！只是贤弟如何想到以红纸在这门头作赋呀！”

说话者正是向不悔，此刻他正手拿两卷画轴，立于阶下，津津有味的吟诵着对联。

“大哥过年好！这大年初一，我未见这镇上有春联售卖，所以自己动手书此拙作，大哥见笑了！您来得正好，此联缺一横批，就有劳大哥赐教了！”

向不悔站了半晌，狐疑的盯着俊东道：

“恕愚兄眼拙，我活了这大半世，却也未曾听闻这元初之日需要贴这些个红纸呢。”

“难道此间不喜春联？”

“闻所未闻！”

“……”

俊东一时语塞，只拿询问的眼光等着向大哥的下一句。

“贤弟初来乍到，此间的规矩有所不知。”向不悔接着道：“这元初之日，我大燕数百里江山，无论官府民间，皆于大门左右悬挂杨枝，这叫祭门；门上则需张贴神荼和郁垒，用以驱妖镇魔、制伏恶鬼。你这一对红纸真是开了老朽眼界了！”

俊东闻言汗都下来了，原来家家门前张贴的这两尊神像，叫做神荼和郁垒啊！春节必贴的春联，没想到在此地竟有这般不同。便取过向不悔拿来的门神，定睛一看，也是风格迥异：画中神将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虽然酷似秦琼敬德之类，然而武器却是金色战戢，脚下各踩一猛兽，周遭仙云飘飘，模样要威严的多。不免心中暗赞，这魏晋风度果然与外界大大的不同！回头便要将那对还没有横批的对联揭下来。

向不悔见状，连忙道：“贤弟大可不必！你这一副妙对，开我大燕之先河，可谓前无古人！揭了可惜！揭了可惜！我还希望贤弟若有闲暇，也替愚兄写上一副，岂不美哉！”

二人聊得正欢，阿水和苏玛打屋内迎了出来：

“向大哥过年好！”

向不悔先是一怔，既而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贵府新开，人人如月！可喜！可贺！哈哈哈！”

言毕大踏步走进屋内。

景中和胖子从柜台出来作揖道：

“向大哥春节好！药店初开，诸事繁复，本预明日和俊东到府上拜谢，不料大哥捷足先至，望大哥恕我等失礼之过！”

“诶！诸位少年头角峥嵘，玉树临风，实在令老朽汗颜哪！今日元正，老朽略备薄礼，特来作贺，祝各位开张大吉，前程似锦！”说完取出官银二百两，置于桌上。

众人推辞不下，只好收了银两，便在这后院之中值了酒席，尽欢而散。

不日便到了元宵，此间称作上元节，原本寂静的大街上，忽然间张灯结彩，人流如织。

是夜，易水河上飘满了星星点点的河灯，空中不时有画着佛像的巨型灯笼淼淼升起，节日的气氛一下就引起了众人兴致。

只是这些游人却有些古怪，似乎大都是些青年男女，且个个头戴面具、行为大胆，与那寻常时间的举止截然不同。

这不就是化妆派对嘛！众人瞬间被节日的气氛感染，融入到这难得的狂欢之中去了！

叠翠楼下，早有好事之人围起了一长串的灯谜，中间一盏玉雕的灯笼，精巧绝伦。一位衣着华丽的后生执一面铜锣，朗声道：

“列位，本寨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即刻开始。今年的灯谜共有五个，皆为字谜。答对最后一题者可获得最高奖品玉玲珑宝灯一盏。”

铛铛两声锣响，后生接着道：

“第一题：全凭两点才值钱！”

“俗不可耐！”“此等谜语近乎市井俚语，闻所未闻！”众人议论纷纷。

阿水一旁拉过苏玛道：“苏玛这是说你呢？”

苏玛还未答话，俊东一旁道：“苏玛，此谜的确说你。你的神器叫什么？”

苏玛瞬间会意，跳出来答道：“此字为金！”

“呜~”“没想到这开头一句居然被这姑娘拿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可要加油啊！”人群一阵骚动。

“第一题谜底是金字，这位小姐是为擂主，请自剩下的谜题中择一道设擂!”

苏玛怯怯的自那灯谜中打开一道卷轴，但见其上写着：

“不出头就是不出头。”人群见苏玛拔得头筹，尽皆窃窃私语。不曾想这一道题同样是古怪至极，全不似往年的高雅古拙之风。

“木头，该你了！”阿水一捅俊东附耳道。

俊东知道阿水机灵，却不料她反应如此之快，便送给她一个大大的赞，朗声道：“这是个木字！”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浦。”

“本题谜底为木，答题者是这位蒲公子，请上台揭开下一谜题。”

俊东打开第三个卷轴，其上写着：正负难分，是非难断。

一见此谜，阿水已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胖子在一旁提醒道：“喂，美女！注意形象！这可是大燕！”

“三眼，别人不知谜底，你还等什么呀？这不是给你订做的吗？”阿水收了笑容，正色道。

“我？！我可不会咬文嚼字！”

“你上过初中吧？此间人等怎么知道加减符号？这题是送分的！”

胖子闻言恍然大悟，咧嘴道：“额知道了额知道了！这是土字！”

说完一把将俊东拽了下来，自己上去揭开了第四道卷轴。这次的谜面是：永不要上前一点。

这胖子杨广义脚底还未站稳，阿水便飘然而至，悠悠地道：

“谜底是水。胖哥，下去吧！”言毕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一番操作，只看得台下鸦雀无声，百年以来，镇上的灯谜一届又一届，何曾见过此等才思敏捷、行为怪异的后生小姐！

看到阿水揭开最后一道谜题，人群跟着念道：

“每个人都有两点脾气！“

所有的人都闭住了呼吸，满怀期待的望着这一行人。

俊东看了一眼道士，笑而不语。景中拉过他耳语道：“这段时间阿水为玉珏之事耿耿于怀，难得有这等快乐时光，咱不妨将这玉玲珑让与她了吧？！”

两人会意的一笑，朝着阿水点点头，景中又取出胸前火红的玉珏晃了晃。阿水感激的向道士的方向一抱拳，朗声道：“有没有人揭秘？”

台下鸦雀无声，唯有叠翠楼上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一群人。

“没有人答题，本姑娘揭秘了？这道题便是一个火字！”

台下一阵欢呼！

“没想到我们寒烟寨竟有这等才俊，不知是哪家闺秀！”

“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此等才思，百年难遇！”

在人群艳羡的目光中，阿水领了玉玲珑，欢欢喜喜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