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灵 第6章 那一刻，白头为少年

“唉，非凡的我竟陪着你受这种罪，太掉身价了！”

“要不锤子哥你先回去吧，大长老又没说让你跪着，你不用陪着我。”

“嘿嘿，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还有，我觉得你应该改改自恋的毛病。你以为我只是因为你才留在这的吗？我是想好好看看你们这传说中的鬼屋什么样，以前可没这个机会。”

“什么鬼屋，这是我族祖屋祠堂好不好。幸亏大长老没在这，不然非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出去。”

“不都一样，再说你以为大长老在这里我会说……”

一处被粗壮的大树包围的黑色石屋内，夜和大锤跪在两个蒲团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你说这儿怎么这么冷？会不会是这屋子太老了，该拆了重建一个了？”大锤紧紧衣服，两只眼四处乱瞄。除了两边几把看着快垮掉的扶椅，也就面前的大大小小的灵牌能看的清，其余都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夜翻了翻眼，看着大锤越说越离谱，低头不再理他，盯着地面沉思起来。而大锤看了看低头发呆的夜，也不再吭声，无聊地数其灵牌来。

沉思中夜不时皱下眉头，心绪繁杂。大长老虽然平日里很冷酷，但按照其以往的作风，只要不犯什么危害整个部族的大错，顶多会呵斥几句，严重点的禁足几天就没事了。

这次夜只是失踪了几天，大长老一句话都不说，就罚他跪在祖屋中反思。按照族规所述，这可是一个人犯大错之后，再经长老们商议，将其逐出部落前的一个过程。

百思不得其解的夜想到大长老临走前那黑得发紫的脸色，愈发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唉，早知道就回去找姐姐了。”夜又想到银婆婆给姐姐做的祭服被自己放在一个冰洞里，又皱了皱眉。

“哎？小夜子，你说暗月部以前会不会也有一个叫‘玥黎’的圣女？”大锤突然问道。

“嗯？什么意思？应该不会，按照传承，每代圣女都会有自己特定的称呼，‘玥黎’圣女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姐。”夜听到大锤说“玥黎”两个字后，思绪被打断，对大锤问的如此常识性的问题翻翻眼，表示无奈道。同时夜心里在想自己跟大锤呆久了，以后会不会变成白眼。

“这你就错了吧！喏，你看这个，不就是写着‘玥黎’圣女几个字？”大锤一脸得意地指着邻近的一块灵牌道。

夜抬起头，看到大锤所指地灵牌上写着“玥黎圣女”几个大字，猛地一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跑了过去，不顾规矩地拿起那块灵牌仔细看了又看。

“你看，这灵牌还是新的呢。”说着大锤注意到夜的脸色不对，搂过夜的肩膀，一脸义愤填膺地道：“这一定是谁在恶作剧，要是知道是谁，看我不打瘫他！”

夜没有说话，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灵牌，嘴里不断嘀咕道：“怎么可能错呢？怎么可能错呢！”

“哼！混账小子，几天不见，就敢与老夫动手动脚了！”一脸冷酷的大长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同时其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穿灰色长袍，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的颇具地球古代中国文人风范的中年人。

大锤似泄了气的气球??，一脸堆笑地问候道：“大长老和二长老来了？刚才我是瞎说的，两位长老老大人大量别介意。那个……”正在想怎么继续糊弄过去的大锤，却发现面前的两人都在看一旁的夜，根本没在意他，尴尬地小声嘀咕了几句便不闭上了嘴。

一旁念叨的夜听到了大锤说二长老来了的话语，一把跪到二长老面前拉着他的长袍，一脸希冀地看着。

只见二长老深深看了夜一眼，没有说话，一手轻轻拍了拍夜的肩膀，脸别向他处，轻轻摇了摇头。夜又看了看一旁，发现大长老也扭身背对着他。

似灯灭了一样，夜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深邃的如同黑夜降临般。如同僵化的木偶一般，夜一动也不动地跪立在那里。

大锤发觉夜的状态不对，赶紧过去想扶起夜，却发现夜的全身冰冷，一下竟没拽开其拉着二长老衣服的双手。

二长老也察觉到不对，迅速弯腰摸了一下夜的手腕，脸色凝重地从身上摸出一个黑色药丸，一手打开夜的嘴巴塞了进去，同时用另只手缓缓从夜的咽喉部抚过，直到脐周部，肉眼可见的热气从其手上冒出。

大长老此时也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巫祭，夜小子怎么了？”

二长老凝重之色未褪道：“不好说，先送到房间里吧。”看到夜昏睡过去后，抱起夜就往门外走。

大长老眼中一丝懊恼之色闪过，快步跟上了二长老。大锤也脸色着急地跟了上去。

一处离暗月部祖屋祠堂不远，同样偏僻的石屋内，夜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屋内只有一身影在来回走动，正是银花婆婆。

银花婆婆面带忧色地看着夜，嘴里念叨着：“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受这种罪？造孽啊！”

忽然一阵雄壮的“唔唔”声从外面传来，银花婆婆眼神呆住，似在看着床上的昏睡的夜，又似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且嘴里下意识地自语着：“又该月祭了，一切都很好啊，很好啊！”说着竟有两股清泪从其脸上滑落，不知为谁而落。

这是房间门突然打开，却是二长老回来了。

银花婆婆赶忙用手擦了擦脸，坐到床旁用手轻抚着夜紧皱的眉头。

“银月，你还是放不下吗？”二长老看了看昏睡的夜，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道，其脸色柔和，不难看出其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银花婆婆沉默着没有说话，好似没听到二长老的话。房间内似沉水一般，除了隐约传来的祭月声响，再无二音。

“一旦有了就放不下了。你说放下，是因为你没资格拥有。”银花婆婆手突然顿了顿，淡淡地说道。

二长老闪过一丝苦笑，还想说什么时却见银花婆婆已起身走到了门口。

“夜醒了别忘了派人通知我。”不等二长老答话，银花婆婆就消失不见。

二长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自语道：“我不明白，你不明白，谁又曾真正明白过？”说完，也转身轻轻关上门离去了。

房间内彻底沉寂了下来，连门外的欢呼声似乎也随房门关起的一刻消失了。

似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夜缓缓睁开了双眼。除了散大的黑色瞳孔，一股淡淡的红光竟在夜的眼球弥散开来，十分诡异。

红光不断扩散，渐渐浸染了夜的头发。大约一刻之后，夜又闭上了双眼，红光也随之不见。

但红光过后，夜原本乌黑的头发竟像被洗去了颜色，好似银花婆婆的头发一般，变得白里剔透。

那一刻，白头为少年。

一阵风吹过，屋外一个高大的针叶树抖了抖枝干，顿时其上积雪飘落成片。

此间，残雪独去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