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作《荷月晚塘赋》一首,请青萝姑娘赏鉴。”
面容瘦癯,皮肤黝黑的白袍读书人噙着轻笑,手拿墨痕未干的宣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四下雕栏玉砌,朱楼门庭。
一楼座无虚席,莺莺燕燕斟茶倒酒,好不热闹。
二楼被香帷遮住,珠帘绸缎后,隐隐约约坐着一个窈窕阑珊的身影。
北地正是一年春好处,而这望江楼便是读书人的好去处。
“承道兄这首词读来朗朗上口,寓意深远,颇有后晋遗风。”
座间一个俊逸非常的佩玉书生把玩着酒杯,兴致盎然,不由击节附和。
他与其他读书人不同,他的桌上并无作词的宣纸,反倒放着一副卷轴。
“这不是咱们北地的大才子颜俊卿吗?怎么连他也在这里?”
有人认出了这位佩玉书生,正是去岁的殿试探花郎,因不满官场贿赂而毅然辞官不做,不仅在民间人人称赞,在庙堂清流口中亦是声誉极佳。
“这你就不懂了吧,三日前青萝姑娘在凉王府一曲挑灯破阵舞艳压四方,咱们这位颜大才子正是当时凉王府的座上宾,这不,今日慕名而来。”
先前皮肤黝黑的读书人面色不善道:“颜兄有何高作,不如示下。”
“承道兄珠玉在前,我又岂敢献丑。”
颜俊卿微微一笑,众人知道他在谦虚,否则凭他颜大才子的才气,又岂能连首赋都作不出来?
今日的胜者可是能成为青萝姑娘的入幕之宾的,倘若再进一步,破了她的身子,势必在北地的文人士子中传成佳话。
颜俊卿既然在这里,那就证明他势在必得。
不作词,那他的依仗在哪里?
“不过,今日以荷花为赋,在下恰好带来了东山先生的《小荷赋》真迹,若是青萝姑娘肯赏光一晤,这副字画便赠与姑娘。”
颜俊卿展开了桌上的卷轴,俨然是一副字画。
嘶!!
读书人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东山先生是何人?
数百年前楚国的三朝元老,诗词画皆是天下一绝,堪称古今第一人。
他是读书人心中的泰山北斗!其《小荷赋》更是博得了‘此赋出,余作皆废’的美名!
相传这副字画在楚国陷落,东山先生挖眼自缢之后便失传了,其余真迹亦被达官显赫视作禁脔,收藏于室,从不轻易示人。
至于其价值,前朝有一个皇帝愿意拿十座城换一副东山先生的一副普通的真迹,这副巅峰的《小荷赋》如何,不用说了吧。
“你是如何获得这副真迹的?”
皮肤黝黑的读书人因为太过震惊,连尊称都忘了。
没有人会怀疑这副字画是假的,因为以颜俊卿如今的才名,不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莫非是凉王所赐。”
他忽然想通了,三日前,青萝姑娘在凉王府一曲舞罢时,颜俊卿也是在场的,这世上除了藏珍如海的凉王府,上哪儿能找到这副《小荷赋》。
此言一出,众人看颜俊卿的眼神近乎崇拜。
他不仅长相英俊,才气大到被凉王器重,还一掷千金随便把这么贵重的字画送与青楼女子,何等意气风发,何等痴情,世间有哪个女子能抵挡这样的攻势。
座见陪酒的青楼女子纷纷眼神炙热,无需这《小荷赋》,只要颜俊卿肯看她们一眼,她们只怕立刻就要自荐枕席与他共赴巫山。
可颜俊卿的眼睛却始终望着二楼,目光十分痴情。
“在下昔日与姑娘一见,回去后便辗转反侧,夜不能眠,这《小荷赋》虽然珍贵,可在在下眼中,不及姑娘千万之一”
二楼那个窈窕的身影始终没有半点表示。
良久之后,方才传出一声轻笑,宛如清涧流水般空灵,听不出高兴,反倒满是讽刺意味。
“你不怕吗?”
颜俊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其意。
“在下如何会怕?为见姑娘,在下生死尚且不惧。”
“那你便上来吧。”
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干脆,只是听起来颇有些无奈。
朝思暮想,近在咫尺,颜俊卿大喜,这一刻,就算是天王老子加上五道将军也别想拦住他的去路!
很快,他便上了二楼。
掀开香帷。
颜俊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与昔日佳人鬓角厮磨,轻解罗裳。
可当他挑起珠帘时,却定住了。
青萝姑娘还是那个青萝姑娘,坐在梳妆台面前。
云鬓隆起,面容更如皓月堆雪,明眸善睐,贝齿樱唇,流转万千的杏眼中噙着冷冷的笑意,宛如不染一丝尘埃的仙子。
只是…她的床榻上好像有一个人。
“嗯…”
不是好像,那个人分明还发出了声音。
他就那么躺在颜俊卿眼中的仙子,青萝姑娘宽衣解带的仙塌上,被子半裹脸,旁若无人的呼呼大睡,还说梦话。
“你是谁!”
颜俊卿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他不惜用《小荷赋》才能见上一面的女人,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昔日仙子翩翩起舞的画面一一破碎。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荒唐至此!简直有辱斯文!禽兽不如!
委屈,心酸,愤恨,在心中不断翻转。
他…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个男人踢走自己躺上去!
“干你娘!端茶送水不知道声音轻点吗?小心本世子把你祖宗十八代的祖坟全刨了,狗杂碎!”
床上的那人忽然惊醒,红着眼眶,满眼怨毒,仿佛要择人而噬。
仔细一看,那人亦是个英俊的公子哥,甚至比颜俊卿还要好看几分。
面如温玉,丹凤眼柳叶眉,唇红齿白,本是一副儒雅风流的读书人模样,可偏偏骨子里透着一股痞气。
“世……世子殿下!”
颜俊卿瞪大着眼睛,止不住双腿发软的跪下。
叶青萝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在北地莫非一个有骨头的人都找不出来吗?这个读书人当初罢官不做的勇气去哪里了?为什么和那些谄媚庸俗的人一样,碰到李延玉骨头就软了。
颜俊卿要是知道这个女人现在的想法,肯定会如梦初醒大骂一声‘妇人便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当初罢官不做与志向高洁扯不上一点关系,而是因为他本就出身寒门,庙堂无人,就算中个探花郎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当县令的命?倒不如罢官博个美名,天下之大,去哪里都被人奉作座上宾,岂不美哉?
再者他有那样的底气是因为开国皇帝定下一条规矩‘凡谋逆,大悖忠孝礼义,否则不得滥杀士大夫’,
罢官过份吗?跟那些清流言官上的奏折比起来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这里是北地,不是京城。
这里的皇帝是凉王,凉王砍起读书人的头来可一点都不手软,六代中的鲁国就因为有童谣唱凉王出师无道,不符旧礼,有伤天和便被凉王坑杀了数以千计的士大夫,以至于儒家正统差点绝脉。
庙堂清流更是有话淮水以南称大周,淮水以北称大凉,讽刺的便是这位拥兵自重,虎踞北地的凉王,其人先是军中一名健卒,随开朝皇帝征战四方,后任殿前都统制掌兵马大元帅帅印,六代十一国,李戈独灭其四。
其中以燕国最惨,被李戈麾下的军师吴温道使连横合纵之计,迷惑其盟友齐国没有出兵,抵抗数月弓尽粮绝而灭,事后被凉军屠城三日,皇帝和大臣的人头被一一摆在了城头上供鹰鹫叼食。
开国后先皇病逝,李戈因位高权重,麾下三十万大军而被新皇忌惮,加官封王,责令其率部远离京师,镇守北地,以御外敌,如今已有十年。
这可是一尊真正的杀神,手上染血无数,麾下大军睥睨四方,不仅被皇帝忌惮,亦是先代余孽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若不是有这位凉王在,恐怕大周这新政权还不知会有多少起事造反的人。
而李延玉便是这尊杀神的儿子,堂堂凉王世子殿下。
整个北地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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