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莫言夏水寒 楔子·秋蝉莫言夏水寒

秋天破茧的蝉，褪下蝉衣，爬下树梢望着寒凉的秋水，蝉纵是虫身也感觉有几分寒凉。

一日又过一日，蝉的甲衣更加油亮，肢足更加有力。寒冬也终于到来了，蝉嘶鸣着，向着这个对它意味着死亡的寒冬。蝉凄苦的挣扎着它的一生，只为了在下一刻仍能以独立的姿态思索着是吸花露还是饮露水，亦或是食草叶。它愤怒的要同这欲夺走它性命的寒冬一战，它疯狂的振动蝉翼，然后弯起肢足向冷风发起冲刺，它固执的认为那就是隆冬。

它不信命，也不信仅仅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它就得离去了。就算它也认为，往后的日子即使到了夏天天气仍只会更加寒冻，可它仍执着着想多活一会儿。它穿过了一股有一股的寒风，它也曾穿过极寒的雪淋过犀利的冷雨。它活下来了，它站在了春的前夕，向着已转身离去却尚未走远的冬发出得意的鸣叫。它觉得自己好像打破了什么，寻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它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在新生，它颤动着蝉翼，发出它的声音。

一个孩子，头裹虎头帽，身着泛白的麻料上衣和灰扑扑的墨色开裆裤，手里提溜着一支枯老的发脆的树枝，贼兮兮的向着蝉靠近。他屏着呼吸，蹑手蹑脚，然后小脚一瞪，上身一倒下来便用树枝打落了刚停在树腰的那只蝉。

那只蝉，死了。

它曾以为自己就此超脱，而它的挣扎不过是从一棵枯树到另一颗枯树，它自以为的赢也不过是刺骨寒风暂且的姑息。它也曾以为，它是世界的主角，然后，它死了，死的无声也无息。

顽童看着死去的蝉，那具有些残缺的蝉尸，懊恼自己的手重，然后又愤愤的踢了一脚。低落了没一会儿，他又天真的将手中的枯枝当做侠士的剑，以滑稽的姿态挥舞着手中的枯枝，一个手重，枯枝便当场折作两截了。他也不恼，只是在地上挖了个土包，埋下了这柄注定不会开花结果的剑。

孩童的心从来留不住忧愁，他的剑还没入了江湖便折在了成长的路上。他轻轻以稚嫩的嗓音吟诵着这一曲广泛传颂的小小童谣“杏花香，桂花黄。江湖淹好汉，大郎去不回。二郎又不归，三子捧尸回。猫一跳，狗一追，好儿郎，不入水。”孩童躺在稍显稀疏的草地上，也不嫌弃沙土，只一屁股便住在了地上。他嘴里叼着根显得生机盎然的狗尾巴草，不住的嚼着，不断吸吮其中有几分清甜的苦涩汁水。他双手枕着脑袋，看向蔚蓝的天空，看鸟儿掠过白云又急急的俯冲下来，最后又被一只雄壮的老鹰所抓。

他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渐渐的睡去了，伴着对这个江湖的向往，也伴着对江湖上各富盛名大侠们的憧憬。他睡着了，嘴角却止不住的翘着，还伴着几丝垂涎。

天禧三年春，他长大以后和最好的兄弟，挎着粗制滥造的铁剑来到了他最向往的江湖。同年冬，他的兄弟一身伤痕的带着他回到了家乡。他的坟包就埋在那个土包的旁边，江湖人死江湖，不算死得其所，但既然选了江湖，死了也没甚值得悔恨的，也悔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