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整个昏暗的鬼域之内。
黑雾逐渐散去，戾气与煞气也随之消散。
长发女鬼的样子终于清晰起来。
一张素净的脸，脚上穿着红绣鞋，黑发垂在肩上，只是一袭染血的红衣，让人不由感到惊惧。
林渊遥望着前方，问道：
“你可曾记得自己的名字？”
长发女鬼似乎从梦中被唤醒一般，空洞的眼瞳，仿佛被赋予了灵魂。
“顾九娘……”
林渊耳畔响起红衣女子哀婉的哭声。
“渡化厉鬼……”
卫泓山震骇不已。
这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张雨此时有些发愣的看着卫泓山：“顾九娘……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卫泓山深吸一口气，道：
“我曾在沧城旧记里看到过，崇祯年代，凤鸣楼第一花魁，便名顾九娘……”
“第一花魁……”
闻听此言，顾九娘惨然一笑，“若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不要这什么第一花魁的头衔。”
“大明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为何……护不得我这一介女子。”
林渊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听着。
王野、张雨以及卫泓山的眼前，仿佛有一幅明朝末年炼狱般的画卷，徐徐展开。
那一年，大明江山倾覆，战火遍及天下，沧城自古繁华，很快被乱军占领。
乱军入城之日，兵伐杀戮之声响彻！
沧城百姓，哭喊震天！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凤鸣楼的妈妈遣散了所有姑娘，只有九娘一人，没有离去。
不知从何时起，凤鸣楼传出了一曲琴音，朝华暮雪，道尽了悲伤孤寂。
那道清瘦的身影，迎着屠刀，踏着鲜血与狰狞，穿着一袭红衣，抱着怀中古琴。
纵然知晓前方是万丈深渊，纵然知晓或许再见不到明日。
但，亦是义无反顾。
那一日，风雪呼啸，她立足于这悲惨人间，琴音哀婉，奏响末日挽歌。
一曲断肠歌，曲终人尽散。
天下将倾，九娘知道自己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她抱着古琴，从凤鸣楼上纵身而下。
覆盖着一层白雪的凤鸣楼，仿佛举行着一场葬礼，唯有那一抹血红，尤为刺目。
……
“先生如今可知晓，九娘为何会变成这模样了？”
顾九娘此刻依旧保持着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怨气逐渐收拢进一袭红衣之中。
“先生您说，九娘真该死吗？”
她挥舞衣袖，向前两步：“这天下，容不得我这一介女子吗？！”
“你的死，是时代的错误。”
林渊淡淡道：“崇祯空有志向，却昏庸无能！不擅国事，不擅外交，不擅军事，不擅识人，刚愎自用，是治国无能的昏君！”
“多谢先生理解。”
顾九娘跨步向前，双手拂袖，躬身一礼。
“那一日，我便知道自己的结局。”
“世人说九娘痴傻也好，无知也罢，无妨，若是能救下凤鸣楼，牺牲九娘一人，安民万万之众。”
“九娘，便知足了。”
林渊看了王野三人一眼，从他们身侧缓缓走过。
“顾姑娘，可有心愿未了？”
“心愿？”
顾九娘一怔，旋即抬起眸子，望了眼被黑雾笼罩的景江府，“我想知道，百年之后的凤鸣楼，变成了什么样子？”
……
阴雨时节。
雨水滴答落下。
凤鸣楼旧址走来一个年轻军官，撑着黑伞，气质出尘，还有一股淡然随性之气散发。
让不少游客心生惊叹，这军官未免太过俊逸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黑伞之下，还有一道红衣倩影随行。
两人跟着混迹在游客之中，听着导游介绍：
“各位往这看，这里是沧城现存较为完善的旧址，是大明时期的凤鸣楼，后世不少诗人都曾在此留下墨宝。”
“凤鸣楼第一花魁，顾九娘，第一次登台便是在这里，豆蔻芳华，风头无两……”
“可惜，这里后来被乱军攻占，损毁了不少，但经过文物局的修复，很快就能向大家开放了。”
游客中有不少人都是奔着顾九娘的传奇故事而来。
凤鸣楼前，不少游客谈论。
“凤鸣楼第一花魁，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只可惜无缘得见真容。”
“唉，顾九娘的一生堪称传奇，可惜生在那个混乱的时代。”
不少年轻人都为顾九娘的遭遇感到惋惜。
其余游客纷纷点头。
闻言，顾九娘柔美的眼眸泛起水雾，她遥望前方，目光复杂。
林渊撑着伞，带着她继续前行。
看到自己曾经弹奏琴曲的楼台，顾九娘驻足。
“没有想到，纵然百年过去，凤鸣楼依旧存在着，只可惜，悠悠岁月，物是人非。”
她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泪水。
“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顾姑娘，还想再看看吗？”
“不了。”
旋即，两人回到了景江府。
王野驻足遥望。
原本笼罩着景江府的鬼域逐渐崩溃，他有些明白为何林渊要带顾九娘去了却心愿。
王野呼吸一滞，越发感觉到林渊的深不可测，换做是他的话，纵然能镇压厉鬼，也想不到用这样的方式来化解鬼域。
“这鬼域还没有完全消散。”
卫泓山深吸一口气，因为他自身的鬼力，依旧受到鬼域的压制。
顾九娘望着破碎如镜的天空，朝着林渊，躬身一礼。
这一礼，不为求饶，而是感谢。
林渊摇了摇头，道：
“顾姑娘，你应该明白，这鬼域为何没有彻底消散。”
“我明白……”
顾九娘惨然一笑，有不甘，亦有释然，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我，杀了人。”
“那些无辜的人。”
“多谢先生手下留情，所以我才没有直接魂飞魄散。”
“但我知道，比起被我杀死的那些人来说，我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她惨然一笑：“我只是遗憾……为何今日才见到先生！”
话毕，她的身躯逐渐消散，越发透明。
最终彻底消失。
林渊沉默良久，拾起那双红绣鞋，轻叹一声：
“千古多少事，不如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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