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玉珏 第五章 城破

一大早，胥萧便带着习蕊到京城东市采买了衣物和其它用品。两人将自己打扮成最普通的小百姓模样，而后胥萧又花了五两银子在禾人巷租了一间民宅，作为这几日暂时的落脚之地。毕竟昨日那小二闻到自己和习蕊身上的怪味儿，万一后面有人查出皇子被人从舆洗堂和东安门逃出，那么免不了搜查，小二万一说漏嘴，岂不麻烦。

“我昨晚在你休息时，去了城边一趟，褚睢元的军队将几座城门都给把守监视的严严实实，每座城门下还有分神境的武将把守，我若一个人溜出去问题不大，但带上你和孩子，难保万无一失，所以我们先住在城里几日，等后面管制松下来后，在想法离开。”胥萧在旁护着习蕊，边走边说道。习蕊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刻，要想偷偷出城，难于登天，便应允了胥萧的提议。胥萧用身体挡住了几个冲向城门的士兵，以免撞到习蕊和孩子，继续说道：“你后面也别出门了，需要采买什么给我说，免得被你熟人看到，而且我估摸城破也就今明两日。”“好，辛苦你了。”习蕊温温柔柔的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大道上拐个角便进入禾人巷，巷子口有一茶棚，此时茶棚内仅有两三老者，在那儿闲聊。一老者说道：“晋王昨晚用上千支飞箭，传了几千份书信进来，你们收到了没？”“嘘!你不要命啦，敢称呼晋贼为王，万一被人告到府县，少不得满门抄斩。”一个茶客一把捂住老者嘴巴，而后打量着周遭，小声说道。老头一把拍开，不屑道：“怕啥！那些官差都忙着逃跑呢，再说哪儿还有人能过来抄斩小老我了。我可听说西苑门的官宅已经十去七八了。”西苑门是天京城京官最为集中居住的地方，不过前两日除了几个大员外，一些别的官吏早就各使神通逃出了京城。

“他们说的是什么信？”习蕊疑惑的问道，胥萧一边推开院门，一边回复道：“褚睢元让人射进来的，安民心的一些话，表示不惊扰百姓，不会纵容兵士横行无忌之类的话。”“哦，可是这城里百姓的子侄大多都在城墙上还与他们战斗呢。”习蕊脱口而出，胥萧顿了顿身，叹了一口气:习蕊的意思就是说想安抚百姓又谈何容易，前脚杀害那么多别人的子女，转身进城哪怕不叨扰百姓，可难免没有一些百姓想要复仇啊。

耿建滔身着战甲，站在墙头城垛后，城墙下的尸体已经有一人高了，前两日支援的蒋超，据说也已战死，那所能依靠的也仅有孙兴的铁骑了，可是仅仅一日的路程，为何这么许久都不见人影，到底是败了还是降了？派出去的几个传令兵也音讯全无。“将军，按您吩咐，把城里能找到的水牛都拉过来了。”一个校官过来行礼说道。耿建滔大手一挥：“在牛尾上束着油纸淋上火油。我今日效仿古人，送一份大礼给褚睢元。”

“杀！”久闭不开的城门，在晋军刚一停止攻城，徐徐往军营后撤的时候，一支千人的骑兵从城里杀将出来。仓促应战下，几百名晋军步卒被一一斩杀，不过北唐骑兵的战果也仅有如此了，在经过短暂的冲击后，晋军一支约三千甲士的铁骑从前方斜斜杀来，手起刀落就结束了几个北唐的兵士。城墙上，响起了撤军的号角。“快！跟在他们身后冲进去！！”晋军骑兵首领，左威将军龚子明立马大喝道，率领这几千骑兵便跟在北唐身后一路冲杀。褚睢元也从军阵中纵马出来，可是他忽然像发现什么似的，大声呼喊：“龚子明，退回来！”这喊声破天震地，一下传到了龚子明耳朵里，龚子明忙紧勒缰绳，意欲后撤，可是北唐明显不给他后撤的机会！

数百头水牛头顶爆竹，眼蒙黑布，尾束点燃的油纸从几座城门内冲了出来。“快、快撤！”龚子明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同样与他一般心情的是褚睢元，他大声命令小旗官指挥大盾兵抵在军阵前方，阻止火牛阵，同时命令其余部队迅速有序撤入军营。但这些明显并不能很好的抵挡水牛阵的冲击，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龚子明的骑兵队伍为避免冲击军阵导致溃散，骑兵自发兵分两路绕过了大盾兵的防地，从军阵的两侧逃开，但饶是如此，也有近千骑兵被火牛阵冲散，他们座下战马也被爆竹声惊吓，将背上的将士甩了下来。而后又被水牛纷乱的牛蹄给践踏致死。火牛阵继续往前冲击，眼看就要接近盾兵了，一个士兵的双手开始打抖，入伍半年来，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他颤抖的问旁边一直照顾自己的一个老兵：“二柱大哥，防..防..防得了么？”“这他娘的怎么防，只能说拿我们的命减缓下时间而已，这些水牛一碰到咱们，都得玩完。”二柱呸了一口口水，“妈的，让老子当替死鬼来了。”“那咱们跑？”士兵眼看就要丢下盾牌跑路了，二柱一把拦住他，喝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男人，你跑了，你家的妻儿老小就得被以逃兵家属的名义充军或充入营妓。厚后辈子别想好了。”他还来不及继续说，一头火牛已经冲了上来，盾兵旁边的矛兵连忙一个长矛刺了出去，可是根本没法一下杀死水牛，反而因疼痛使得这头水牛更为爆裂，一下冲撞上了盾牌，巨大的力量冲击下，大盾后面的几个士兵一下被掀飞到空中数米，而后又猛然掉了下来，落在地上苦苦呻吟。这一幕在战场各个角落上演，几百头水牛如入无人之境，四处冲杀。整个军阵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任凭各路将军如何呼喊整顿，士兵依旧无法维持秩序，继续作战。

耿建滔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挥手，又是一支骑兵从城内杀出，专门绞杀火牛阵外被冲散的散兵游勇，又在对方骑兵赶来的时候迅速撤离，留下满地敌军尸首。来回数次后，火牛阵内的火牛才被一一杀死。“嘭！”褚睢元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这一战损失惨重，粗略统计都有近万人，而对方总共才伤亡不足千余人，尤其是火牛阵对士兵的心里影响尤其严重。“父亲，孩儿请命出战！孩儿今日定能攻下天京城。”褚世民信心满满的说道，褚睢元死死的盯住自己孩子的眼睛，沉声道：“你有什么办法不成？”“这两日围城，北唐久不待援，早已惊惶，今日他们虽略有小胜，但依旧无法改变整个战场局势，刚才前往孙兴处的使者已经快马传信，言孙兴已归附并附上其书信一封，此时我们只需要攻心即可令其自乱阵脚。”

城墙上，众将士欢呼雀跃，这么多日来，被围住的憋屈让每个士兵都倍感压抑，今日大胜无不欣喜，更使得一些将士看耿建滔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崇拜。可是与周遭人的兴奋不同，耿建滔却更加忧心忡忡，今日一战虽然胜了，但是并不能改变整个战争局势，而且火牛阵对晋军的冲击也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大，尤其是晋军骑兵的撤退自如显示出良好的作战素养，这些都是他们后续战斗的优势所在，而且，今日火牛阵有用那是趁其不备，后续想在如此，可就难了。他站在城防图边，脑袋在不停思索。

“将军，该用膳了。”一小兵撩开营帐帘子，对耿建滔说道。耿建滔头也不回的说道：“放那儿吧。”小兵将餐盘放好后，低头退了出去，耿建滔又比划了好一阵，才准备用餐。天京城有个好处就是储备充足，按军需官统计，天京城的生活物资足可供给守城将士吃穿用度一年有余，因此身为统帅的耿建滔，餐食并不差，但是耿建滔也只是草草两口吃完了事，他正计划去宫里找皇帝，允许他将京官家眷奴仆编入军中。忽然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争吵声，熙熙攘攘听不太清。他甚是奇怪，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才发现四处都是士兵在争吵，甚至有的将军已经被士兵围了起来，他大怒，冲了上去，一把拉开几个士兵，环顾四周，喝声问道：“这是在干嘛！要造反么？”全场一下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一闹一静之间，转变额如此之快。“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耿建滔指着一名前锋将军问道。将军因被士兵拉扯，盔甲都有些散乱，他拱了拱手，说道：“城下晋军的人说，孙兴降了，还被封为了什么歧城伯，明日就会起兵来为晋军助战。”“什么！”耿建滔被这消息惊得一下说不出话，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一个士兵插嘴道：“他们还说，如果在不投降，攻破城门后，我们这些当兵的家眷，就都得处死，如果投降话，就既往不咎。”小兵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求情。希望耿建滔看在各自家人份上，不要死撑。两个消息让耿建滔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好算计啊！褚睢元。我前脚落了你威风，你转手就直接釜底抽薪，断我士气。但是，他不能降！

一刀将刚才插话的士兵斩杀，而后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走到高台处，大声说道：“乱我军心者，杀无赦！本帅收到了可靠消息，孙兴将军并未投降敌军，正在调集军马赶赴京城，晋贼所言，乃是攻心之计，将士们，切不可信！今日我们大摆火牛阵，已经挫了他的锐气，咱们再接再厉，定能再败敌军，收复山河。”可是除了寥寥几个将军附和外，围拢过来的士兵没有一人表示支持，他们沉默着，就这么盯着耿建滔，满眼写的都是不信任。耿建滔还欲再次打气，忽然城下又爆发出了整齐的呼喊声：“晋王有令，不愿再开杀戒，归降者不仅可保家人无虞，更可获赠白银十两；开城门者，赏银百两锦百匹；斩杀耿建滔者，封千户，赏银千两。孙兴已贵为大晋歧城伯，将士兄弟们，别再继续为残唐卖力了！”来来回回呼喊几声，又让人大声把孙兴回复的书信大声念了两遍后，耿建滔看着面前快要跃跃欲试的将士，知道已经回天乏力，在这么下去，自己也会被这些将士抓去，受辱而死。他双眼紧闭，哀嚎道：“孙兴误国！”言罢，自刎而死。他倒下的那一刻，无数士兵冲了过来，争抢他的尸首，好为新皇献力。而城门也在耿建滔倒下的那一刻，被士兵们打开，大家开了城门后，立马分列两侧。晋军一窝蜂的从四处冲进了城里，天京城，破了！四下皆是奔逃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