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风云论 第五章

郭元嘉和姜妤一前一后地分奔在这片土地上，路过片片田野，水稻地中有几个耕种的农民弯着腰疏苗。一个壮年男子看着淹没自己小腿肚子颤抖起一圈圈涟漪的水，不由得望向远方。“是不是有车队要来啦？你看那里有两个领头的。”

一个女子在岸边缝着衣服，没有抬头，但是可以看到她俏丽的五官。她的声音绵绵的，带着江南的软糯。“可能吧，听说郭城主要去京城见皇上呐。”

“是嘛，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男子打趣道。

“我的名号响亮，大家有什么新鲜事必定要跟我说一说，不像你。”女子笑了起来，骄傲地举起来手中的针线，又扯了扯男子的衣服，继续说道，“靠我这亭亭玉立的模样，可不得到宫里当个丫鬟？”

男子宠溺地看着女子，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可不，我媳妇就是好看，好看的人缝衣服还要黏着自己的夫君呐。”男子朗朗大笑，女子羞红了脸庞。

郭元嘉的车队在这片农家田野中有序前行，有两三个小官拿着纸笔跑到农户的跟前询问收成的状况，不时也有官员自己下田疏苗。有的农户看见人聊天就收不住，只得让那官员落在车队的后面，自己再骑马追上去。

“真是一派祥和呐。”女子感叹道。

此时，章阳棋见到的还是一片片的草地和树木交织的景象，她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像是小说中通往土匪窝子的路。“咱们没有走错方向吧，年律哥哥？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得小嘉叔叔和小姜姨的影子呐？”

“带着你我不敢快走呀，你又一直跟我聊天，分心。”黄年律专注得看着前方的道路，也必须要确定一下方向，不要一语成谶。

“年律哥哥，你知不知道大将军李广呀？他英明神武特别能干，就是总迷路，所以大家叫他飞将军，又叫他迷路将军.”

黄年律听得这话，又不禁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了。“这你都知道？平时读了不少书呐。”

“我爹让我看的。我觉得他好可怜呐，一个勇猛的将军终究没有实现自己击败匈奴的愿望。还有英年早逝的霍去病，他们身为勇猛男儿，志在四方，最后都变成黄土了。”章阳棋瞳孔放松，失神地看着远方，哒哒的马蹄声混杂的是古代男儿的惆怅。

“无名将士有很多的，小棋未来也有这种梦想？”

“我，我想自己勾画中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想爹爹幸福，我也开心，希望我喜欢的和喜欢我的都好。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哈哈。”章阳棋不好意思地笑着，眼睛里闪着光。

黄年律不觉得这是一番稚语，只惊叹小棋十岁的年龄就已经学到了这么多。“很好的愿望，谢谢你的祝福，我也会好的。”

“我可没说我喜欢你。”章阳棋装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卷着自己的头发。

“我喜欢你呀。”黄年律的目光依旧看向前方，“看，稻田！”

眼前的绿油油似乎望不到边，犹如在戈壁上黄土地的景象，现在被老天涂成了绿色。章阳棋好奇地看着田间劳作的人，听到有女子娓娓地唱着歌。那歌声跟夏天重重的蛐蛐的叫声互相应和，在蛐蛐叫声的间隙才能欣赏这民间之乐。

黄年律停下马来，让章阳棋好好纵观这风景，他自己也松开缰绳，手臂闲散散地垂着。

“嗨－－”章阳棋冲着田间大喊，不是在呼唤谁，更像是与蛐蛐比赛谁的嗓门大。田间有的人抬头了，有的人正吸溜着一碗米粥好奇地看着这个娃娃，也有人感叹章阳棋的大胆子。马匹倒是受了惊，打了一个响鼻。

前方，郭元嘉正在跟姜妤聊天，他们并驾齐驱，可以看出来郭元嘉有意控制着马的行进速度。

“好久没去过京城了，怎么样，这一路下来心情好了很多吧？”郭元嘉侧头问姜妤。

姜妤的目光望着前方，她好久没有体验过长途、大范围的跑马了，这一路下来热出来汗，也晒黑龙一些。“是呀，舒儿走了之后我就没这么痛快过。”

郭元嘉没意料到妻子会主动提出伤心事，他想将话题继续下去，又不知道说什么。

姜妤继续说，“我看小棋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今天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在马车上哭了。我想把她每隔半个月把她接到我们这儿住一段时间。”姜妤看向郭元嘉，希望获得肯定的答案。

“你知道张玄熊也是一个人，他离不开自己女儿的，况且我们那里更危险。”

姜妤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元嘉，语气不悦了起来，“舒儿死了之后，你就没加强守卫？”

“国事和家事混在一起是最不好解决的，舒儿遇刺是宁国人所为，可我未见得他是为宁国做事。”郭元嘉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怎么向自己的妻子交代。

姜妤冷笑了一下，“这一个月你都是这么说的。”说完就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马匹，绝尘而去。

郭元嘉沉默了，他勒住了缰绳，不想让马跑得那么快，不想面对姜妤。他忘不了，忘不了自己的女儿在白天，在晴空万里的一天遇刺。

一个月前，郭舒在院子里跟小猫咪玩耍，院子里还有穿梭的侍从，一个穿着普通衣衫的人，抬着头自信地走在大院里。大家都看到他了，也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布卷，以为是新来的手下，给郭元嘉送信的。

大家冲他点头、微笑，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侍从更加敬畏了，猜测不愧是郭城主的手下，喜怒不行于色。大家给他让路，眼看着他走到郭舒的背后。一把利刃突然从布卷中冒出来，深深地刺向了孩子的后背。

眩晕，是眩晕的感觉，郭元嘉坐在马背上，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他刚走进门廊，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倒在地上，血渗进土地中，有的地方还轻微起泡。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哪片草叶子有血，哪些头发沾上了泥，哪个侍从第一个冲上来，大夫的哪只脚先进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