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部道经 第四章

他看见袁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尸体，心中有些不适。章幕不习惯袁岳杀人的方式，不过是处理几个凡人，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血腥。溅洒出来的鲜血随处都是，断肢遗弃在地上，几具稍显完整的尸体不见了头颅。

袁岳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擦着手上的血迹，笑着说道：“师兄，不至于吧，死人而已，干嘛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我。”

章幕说：“你能不能不要弄得这么恶心。”

“杀人的事情，本来就是件恶心的事。怎么？师兄你不会觉得自己出手干净些，就不是杀人了？”袁岳的笑让人讨厌。

章幕不再和他争执这种无聊的问题，“全部都收了吗？”

袁岳从腰带上抽出观魂镜，扔给章幕，“五十八人，魂魄全部在这里面。”他瞅了一眼观魂镜，“师兄，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些人根本就不清楚道经的事。你说会不会是张家兄弟私自藏了道经，躲起来了？”

“不会吧？”章幕想了想，“宗主，不曾怀疑是张家兄弟拿走了道经。”

“师兄”袁岳洒然一笑，“赵渊那人心机深沉，会与你说他怀疑张家兄弟吗。”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我们就是替罪羊。”

章幕脸色平静，显然是想过了。

袁岳收起挂在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兄，要不我们自个找到那本道经，寻个地方躲个几年。几年之后还怕他赵渊不成。”

章幕沉默了片刻，“先找到道经再说吧。”这本人人都想得到的道经，真的像传闻中那么神奇？短时间内可以获得强大的修为。章幕不信，得失之间自有定数，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们……你们作为修士竟然如此残杀凡人！你们，你们简直丧心病狂！”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声怒斥在章幕背后响起。

章幕迅速把观魂镜藏在怀中，抽出长剑。

袁岳坐在尸体上，探出头，看了看持着剑，神色愤怒的稚嫩眉目，一个年轻人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口，“小兄弟，你可要看清楚了，我们两人也是刚进来。”

“胡说，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商量着怎么害人呢！”年轻人大声呵斥道。

章幕和袁岳对视一眼，袁岳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土，“不信，你进来看看看啊，小兄弟。”他边走边说，“这些人死状难看，我们哥俩杀个人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别过来！”年轻人看见袁岳慢慢逼近自己，他用剑指着袁岳，脚步却在后退，“我师父就在附近，你要是敢伤我，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哦，不知道你师父是谁？”袁岳问道。

“哼！我师父是红叶谷的长老！你们既然说自己没有杀人，那好，等我师父老人家来了，自然会有论断。”年轻人说道自己师父时，终于为自己找到一点底气。

“啊！原来是红叶谷的弟子，失敬！久闻红叶谷的各位修士，正气凛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兄弟不必害怕，如此我们哥俩等着令师前来辨明是非便是。”袁岳停住脚步，拱手行了个礼。

年轻人只是偷听了个大概，听见这两人密谋什么藏起来什么，仗着满腔热血和自己的师父，跳出来呵斥这两人。听见袁岳如此一说，心中有些犹豫，“那，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师父吧，他很快就……”

袁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年轻人话还没有说完，袁岳已经扑向他。空中的残影还没有完全消失，那边年轻人已经只剩下“咯咯”地声音。袁岳将匕首插进那人的脖子，他扶着已经瘫软的身体，在年轻人耳边说道：“下次行侠仗义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跳出来。哦！我忘记了，没有下次了。”袁岳转过头，“师兄！”

章幕走上前来，拿着观魂镜对着年轻人苍白的脸照了照，一道虚影从身体中扯了出来，吸进镜子中。“快走！”章幕突然变色说道。

一股强大的气息急速赶来。

袁岳顾不上拔出匕首，推开尸体，跳上屋顶，追着章幕在房屋间弹跳的身影，迅速逃离了这里。

黑色的披风如同苍鹰的羽翼，这道身影直扑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而来。血液顺着匕首的血槽往外喷涌，冰冷的气温下，瞬间失去了温热，在尸体下流淌成一滩乌黑的血迹。黑色披风下的人，十分壮硕，光头，眼神充斥着鹰隼般的凶光，他捞起弟子的身体，触手便觉得僵硬，神色中带着哀伤、愤怒，嘶喝道：“谁杀了我弟子！”接着，他像感应到了什么，抱着弟子的尸体，跃上屋顶，向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李轻尘在自己屋子中，琢磨着师父早晨教的一套拳法，用来锻炼体魄。屋外传来声音，“师叔，严知行前来拜访。”他从打开的窗户中看见，穿着青色道袍的修长身影，跨进了门槛。

没过多久，吴自悠喊道：“徒弟，过来。”

李轻尘便停了手中的招式，走向北边的屋子。

“师父。”李轻尘进门叫了一声，抬头看去，“是你！”李轻尘惊讶地出声道。

“这位是云雾峰峰主严知行，你严师兄。”

李轻尘醒悟过来，“见过严师兄。”

严知行温和地笑了笑，摆弄着放在竹子做成的矮几上，一套煮茶的工具。小火炉中木炭燃起的红色火舌，舔舐着乌黑的水壶，壶中的水已经在响动。“我和小师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黎明在云雾峰前，已经见了一面。”

“小子，你怎么没告诉我，做了这么危险的事。”吴自悠问道。

“师父，我知错了。”

吴自悠倒是没有真的责怪李轻尘，从腰间解下一只锦囊，“这里面有几张符箓，可以在你来不及返魂的时间，瞬息之间回归本体。但不可托大，这东西用一张少一张。”

“是，师父。”

吴自悠沉吟片刻，似乎斟词酌句般酝酿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李轻尘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徒弟，师父我这几日心中悸动，总感觉大道受阻，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一闭关不知道几时才能出来，所以为师拜托吴峰主，照顾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暂且住在云雾峰上。”

李轻尘沉默不语，虽然在听潮峰待了两日，但他熟悉了这里，猛然间提出再换个地方，心中有些不愿，却没有开口反对。

“小师弟，云雾峰就在听潮峰的旁边，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严知行笑着宽慰道。

吴自悠站起身来，摸了摸弟子的头，“等为师渡过这个大道之槛，送你一场大造化。”。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很奇妙，有些人第一眼你就喜欢，有些人一开口你就讨厌了。吴自悠做了李轻尘的师父，现下也是痛失双亲后，李轻尘唯一的依靠。李轻尘自是不愿说出口这种依赖，心中有些怅然。

一壶茶后，炭火渐温，杯空人走。

严知行领着身无长物的李轻尘，腾云而起，飞向云雾峰。李轻尘看着脚下变小变远的三间屋子，那颗松柏，神魂出窍之时印在神魂中绚丽的光景，李轻尘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云雾峰距离听潮峰不远，算是紧邻的两峰，景色颇为不同。云雾峰占地极广，称之为山岳也不为过，有前山后山之分。严知行带着李轻尘从后山处飞过，李轻尘低头看去，前山一片片房屋大殿依着山势而建，有些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一道醒目的石阶从山下通到山顶。相比之下后山就显得很是安静了，只有十几处院落，一直延伸到李轻尘看见过的万仞峭壁处。李轻尘惊讶地觉得这座峰上的气温，要比听潮峰上温暖许多，要说听潮峰还处在冬季的寒冷中，那么这里已经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峰上树木的叶子虽然不是夏季那种绿意欲滴，但翠翠地覆满山林。

严知行降下云朵，停在一处相对僻静的院子。进门看见一处假山上，小瀑布哗啦啦流下来，在前方积了个水潭，谭中几尾很好看的鱼儿嬉戏。院内有一栋两层木楼，严知行带着李轻尘走进木楼。一楼有坐椅，书桌，一处贴墙的书架，二楼布置成起居的地方，比起来听潮峰的住处，这里舒适很多。

“爹！”严知行和李轻尘一人问一人答，说了几句话后，沉默了下来，李轻尘心不在焉地看着谭中游动的鱼儿，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头看去，严知行笑着说道：“瑶儿。”随后给李轻尘解释道：“这是我的女儿，严雨瑶。你们年纪相仿，等下让瑶儿带你在云雾峰四处逛逛。”

“你是谁啊？”严雨瑶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打量着李轻尘，大胆地问道。

李轻尘张了张嘴，看见女孩目光中有大海明月，小小年纪，五官已经出落得很是好看，加上少女的娇憨可爱，他竟然不敢直视，眼神下意识躲避，

严知行自从女儿出现后，就一直宠溺地笑着，他说道：“这是听潮峰吴师祖收的徒弟，你应该叫一声小师叔。”

“小师叔？”穿着红衣的小姑娘，背负着双手，绕着李轻尘转了一圈。

李轻尘的余光一直随着小姑娘移动，脸色微红。他一直对于这个辈分没有什么概念，只到严知行让这个同龄的小姑娘喊自己师叔时，他才惊讶地觉得有些不习惯。

“峰主！”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一个身穿道袍的弟子，在院门外躬身行了一礼，跨进院子，边走边说道：“峰主，有您一封信。”

“信？谁的信？”严知行问道。

“今天我和廖师弟一起出去办事，回宗门的时候，一道光芒打了过来。我们以为是有人偷袭，均是吓了一跳，谁知道这道光临到近前，便悬浮在空中。弟子大着胆子接了下来，仔细一看是封信。信封上打了禁制，只写着峰主亲启几个字。弟子也是不知是何人如此送信！”

严知行神色一动，叮嘱了严雨瑶和李轻尘几句，接过信后，匆匆离去。

等到严知行离开后，只剩下两人时，严雨瑶叉着腰看着李轻尘说道：“哼！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就让人家叫你小师叔？”

李轻尘不知道怎么解释，沉默不语。

小姑娘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姐。”

“为什么？”李轻尘一愣，奇怪地问道。

“你想想，是不是谁先进宗门，谁就是师姐师兄来着。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是不是比你先到宗门的？”

李轻尘神色古怪，也不多说，低着头道：“师姐。”

“哈哈！好的呢，小师叔。”女孩笑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