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生 001死在我面前的配送商

黄昏落日银河圆，夕阳无限心情美。

我清晰记得那是个周五的晚上，我刚上完自习课，在准备回寝室的路上，踩着悠闲的单车飞奔在校园，快要路过操场旁边的灌木丛，突然，一辆面包车以迅雷之速赶在了我的前面，我飞奔的身体和单车直接撞在了面包车的中部，然后，头撞在了玻璃上，但撞上去的时候，又感觉有一股阻力，一直拉着自己往回弹开。等我再次醒过来，已经在医院躺了快半个月。

之后的事情，一半由同学，一半由医生护士的描述拼凑得来。

我被送到医院后，经过增强核磁CT的扫描，发现并没有任何器官上的明显内在伤痕，只是强烈的脑震荡，引起了长时间的昏迷，身体其他部位也都完好无损。右边的脑门上，有一个突出来的包，是因为撞击引起的，经过医生反复的检查，只是淤青造成的堆积，但就是从我进入医院到苏醒，一直也没有消下去。

至于突然撞出来的面包车，原本是给学校配送蔬菜的，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当天早上4点半送到，因为配送的商户当天临时有事，改成了前一天晚上10点送菜。

所有的一切都有理有据，但是奇怪的事情却在我看见配送商后发生了。

我在医院休养了1个月后，经过医生的再次反复检查和确认，正准备出院的当天，给学校送菜的配送商出现了。

当天早上，我正躺在床上看着百无聊懒的电视节目，正想着出院后的安排。

突然，病房的门在叩响了两声后，门随即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脸堆笑的黝黑的脸，经由岁月的雕琢在脸上留下的细纹，一道道的斜刻在脸上，眼皮耷拉着，使得原本不大的眼睛更是被表情眯成了一条浅缝，枣头鼻，大嘴巴，应该是长期抽烟留下的烟熏牙，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显眼。

看到他进来，我第一反应是走错了。

正打算和他说你走错了时，他开口了。

“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撞你的面包车是我的。”他手里还拎着两包水果。边说边向我走来。

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心想该怎么应付。

没想到他后面还跟了个人，是我的辅导员林琳。

林琳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师姐，研究生毕业后选择留校当辅导员，她为人低调，平时对大家总是很宽容。清汤挂面的直发，大大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黑框眼镜下，小巧的鼻子和厚厚的上嘴唇，不施粉黛的样子，看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好，林老师。”我自然的和林老师打了个招呼。

“你好，尤生。”林老师看我时表情有点怯场和内疚。

可是，林琳后面还跟了个人，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也带着眼镜，样子看起来和林琳感觉很像。

“这是我的男朋友，陈律。”林老师看到我诧异的眼光看向她身后的男人时，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对我打招呼。

“你们好。”我对这种场合无感，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独来独往，头一次遇上这种事，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配送商一直歉疚的看着我笑，也不说话了。

打破尴尬的竟然是林老师的男朋友。

“尤生，我们接到医院的通知说你要出院了，特意过来接你。“

“哎哎，小兄弟，你没什么事可太好了。”配送商走到床旁的过床桌上，把水果放下。

“谢谢，其实我没什么事，可以自己回去学校的。”住院的时候，寝室的同学来看过两次，辅导员和配送商还是第一次来看我，竟然选择在了我出院的时候，我有点诧异。开始在脑袋里面联系这层关系。

“尤生，我今天是代表学校领导来看你的，这是学校给你的慰问金。“林老师又开口了，说罢，从她随身的双肩包后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林老师，不用了。“我伸手婉拒，不明白其中用意。

“应该的，应该的，还有我的。“配送商也随和附和着朝我递过来一个信封，厚度比林老师给我的厚了不少。

“尤生，拿着吧，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陈律也附和道，并且还振振有词说，“你出院总需要买点补养品好好调理下身体，大家也不知道你适合什么，就给点心意，让你自己看着买。”他顿了顿，又说，“或者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和我们说，我们买完给你送过去。”

话说的这么直接，我在脑袋里面盘旋的这层关系，突然就开朗了。他们这是想补偿我。

我犹豫着这钱该不该拿，一时之间脸上起了泛起了难处。

“尤生，这个真就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收好就行，也不用和其他人说。”陈律这次是直接把两个信封摞到了我手里。

我抬头怔住了，握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回想着自己一路的过往。以前的自己哪来过这么多的钱。我有点心动了。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林老师的男朋友又补了一句。

“尤生，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收拾下的，我们收拾完，就准备出院吧。出院手续我们都办好了。”

我一时语噎了，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说了句，“谢谢。”

就这么被他们带着节奏走出了医院。一路上我都没有觉得半点不妥。直到在医院门口，配送商说他要去取车，让我们停在路边等他。

当我转头应和他的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见他即将穿过医院的大门过到对面的马路，然后一辆黑色的轿车极速的穿过他的身体，他被冲力冲到了几米开外的地面上，当场倒地死亡。

看见这一幕，我不自觉的想走上前去提醒他，但是他走的太快，我跟不上，紧赶慢赶的，就看见他在横窗马路的半中央时，黑色轿车疾驰而过，场景如同我刚才看见的一般。人群开始围观，林老师和陈律也围了过去。

“啊。”我听见林老师的尖叫声，听见人群开始沸腾的声音。

“死了吗？”

“好像看起来死了。”

“赶紧报警。”

“对对对，快点报警。”

”看看司机怎么样。”

没人注意到我，我在远远的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已经开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加速跳，感觉快要蹦出来的那种，然后莫名有一种巨大的恶心感开始在胸口蔓延，我止不住的吐了。也没人注意到我的不适，大家的目光都被车祸给吸引了。

我干呕了一会，正打算前往围观的人群时，交警队的响声此起彼伏的由远及近的向我们驶来。大家都不自觉的让出位置，交警开始用喇叭喊起来。

“现场有认识死者的人吗？”

我看见林老师和陈律走了过去，开始和交警边比划边描述着什么。我环视现场，看见了黑色轿车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的男子，目光正视着配送商死亡的地面。

救护车也赶了过来，救护员抬着配送商往担架上时，尤生不禁盯着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显露着宁静的神情，仿佛睡着了一般。他不由的闭了下眼睛，等再睁开眼睛，配送商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救护车内，车内突然浮现配送商的幻影，在对着他笑，彼此他的笑已经没有了此前的迎合，伴随的竟然是自然而又真诚的笑，尤生只觉汗毛倒立般，后背的冷汗一下就浮现了。为了转移蜜光，他赶紧把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一边交警开始指挥现场人群疏散，另一边，两个交警在扣押Polo衫司机，准备带往车内。林琳和陈律与交警沟通完才想起尤生，四下观望后，发现尤生的位置，便立刻走了过去。

“尤生，陈师傅。“林老师顿了顿，“你都看到了吧。”

尤生点了点头，看向林老师和陈律。他俩的神情看起来无奈又沮丧。

三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呆了片刻。还是陈律开口说话。

“尤生，我们打车回学校吧。今天的事情，我们还得去和学校领导汇报。”

尤生点了点头，原来配送商是陈师傅，他一直没有自我介绍，应该想的是以后不会再有联系。他沉浸在陈师傅刚才在救护车和横穿马路的那一幕幕，毫无其他想法的跟着他俩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陈律把尤生送进了寝室。正好是下午，寝室只有一个同学在，看见尤生，满怀笑容的接过了陈律手里的行李和物件。

“尤生，怎么样，完全好了没，不好可不能回来。”这位同学叫邓尊，平时和尤生关系一般，许久未见，难得的热情完全因为尤生的惨痛经历，使得他的关怀心一下递增不少。

“我没事了，谢谢关心。”尤生回答说。

“尤生，你好好休息。”陈律把东西递给邓尊，说，“我还得去和林琳去向校领导汇报。我先走了。”他帮邓尊把尤生的东西放好后，转身离开了。

尤生感激邓尊对自己刚才的帮助，准备把陈师傅买的水果拿出来和他分享一下。他拿出几个橘子递给邓尊。

“哎，这橘子不错啊。”邓尊一边扒橘子皮，一边说。

“这还有。”尤生把整袋橘子都拎到邓尊面前。“我先去洗个澡。”

“好。”

尤生端着脸盆到了澡堂，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右额角上的淤青小鼓包。看起来像个小犀角一样，特别醒目。他使劲碰了碰，不疼，仿佛已经和自身生长成一体般。在花洒下，他使劲的冲着头，想洗掉这一个月和今天的记忆，但是越去想，好像今天的事情越历历在目。最后他索性认真的开始洗澡，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等他回到寝室，邓尊已经出去了，寝室就他一个人了。

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袋的衣服。拉开拉链，映入眼帘的是那两个信封，尤生拿出来看了看四周，有点犹豫，但又有点被吸引了，他决定数一下里面的金额。怕突然有人进来看见，他把门锁了。开始一张张的数着。

一百，两百，三百。。。一千，二千，三千，，，一万。陈师傅给了他一万，学校的信封打开一看，显得有点薄，但他没犹豫，继续开始数，刚好五千。总共一万五千元整。对于一个需要勤工俭学，平时生活费只有八百元的一个穷学生来说，这真的是一大笔钱。他在脑海里盘算着这笔钱的用法。但一个电话突然打断了这个片刻。

“尤生，你来一趟朱主任的办公室吧，在办公楼的301，我们大家都在这等你呢。”打电话来的是林老师，她在转达校领导的意思。

没有丝毫耽搁，尤生换上衣服就前往了。

到达朱主任的办公室，里面除了朱主任，林老师，陈律还有一个看起来领导模样威严的人。

尤生一一打了招呼，到他这，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没关系，尤生，你先坐。”另外的领导是学校的丁副校长，因为刚换不久，尤生有点陌生。他伸手示意尤生坐下。

尤生顺着他的指示坐在了沙发上。

“尤生，今天把你叫来呢，是有两个事情要和你说。”丁副校长一边说，一边转头和其他三个人交换了下眼色。“首先，我代表学校对你经历的这次车祸表示慰问，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没问题了吧。”他笑眯眯的看着尤生，眼神里有却有一股莫名的说不清的感觉。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校领导关心。”尤生应和着。

“那就好那就好。”丁副校长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下朱主任，“这次的事情呢，我们对你的家庭背景也详细的了解了，你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这两年，学校会对你的学费和其他学校的费用都免除。你就安心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尤生听到这，不自觉的把身体往上挺了挺，他的嘴角开始轻微上扬。从现在开始，他不仅不需要下课和放假后为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打工，甚至还能有点小积蓄，想到着，他朝丁副校长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不用感谢，这些都是学校该做的。”尤生轻微的表情被丁副校长尽收眼底，他朝尤生摆了摆手。接着又说道，“今天陈师傅的事，希望你和保密，谁问都说不知道，以免给大家造成闲聊的话题。”说这句话时，丁副校长特意改变了笑眯眯的眼睛，开始认真且又镇定下来。

这时，尤生才看见丁副校长的眼睛竟然莫名的和陈师傅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点像，只是因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养尊处优，一个饱经风霜，不仔细看，看不来有什么异样。他心里开始颤栗，但不敢表现出来。眼前仿佛又回到下午马路中央和救护车上的场景，陈师傅在冲他笑。他当时觉得正常的笑，现在看起来却那么吓人，后背又开始冒莫名的冒冷汗。丁副校长的神情看起来的镇定也让他觉得开始变异了。

他不住的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就这两个事，今天的事，大家都保密。”丁副校长又重申了一遍，顺便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大家都赶紧点了点头。

尤生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场景，他开始保持沉默。好在丁副校长言简意赅，说完这句话，又叮嘱了林琳和陈律，以后尤生有什么事情多帮帮他。

回到寝室，尤生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寝室还是没人，他决定先睡一觉，等睡醒后再去想这些事情。

这一觉睡的很轻，以至于没睡多久，他就感觉身体开始轻飘飘的在空中晃着，晃来晃去，晃到了他出车祸的现场，他开始飘荡在面包车的边缘，开始查看里面的人和物，但是他围着车子飘荡了两圈，却没发现车内有任何人和物。只是一辆空车而已，他试图用手拍打车玻璃，但是车内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辆停在路上的静止的车辆而已。他又围着飘荡了几圈，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他转到了车头的挡风玻璃处，玻璃上浮现了陈师傅那脸自然而又真诚的笑。尤生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差点撞到了墙。

醒来才发现，寝室的人都回来了，大家看着他，纷纷问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噩梦。”尤生爬下楼梯，准备和大家打招呼。

“哎，尤生，我刚去食堂打饭，听说上次撞你的是给咱们食堂送菜的陈师傅，今天下午在你住院的附近发生车祸死了。你看见了吗。”说这话的是程思佳，一个白白的略胖的男生，名字有点女性化，性格温和也爱八卦。但却极其的热心肠，在寝室和尤生的关系比较好。大概是因为尤生有点冷淡，他反倒愿意把自己的人心传递给他。

“啊，什么。”尤生讶异的长大了嘴巴，几个小时前，丁副校长让大家不要传播这件事，现在程思佳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再加之刚才的梦，尤生更觉惊恐。他开始试图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偶然，没有巧合。

接下来程思佳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尤生完全附和，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捋顺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