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传 第七章 如意观两老相会，五华山放贼归山

五华山为华阳府名山，自韶华山从平江府北方向西南下，五起五伏，至凤凰山顿开玉屏，再前则脉分五支，吐出五华秀气，因称“五华”，自古为一方之胜。《华阳通志》载：五华山“由凤凰山巘甫而下，端丽庄严，领袖诸山。其下则烟火万家，山川一顾可尽，诚胜地也”。

华阳府便是傍山而城，又有天水河顺城而过，自古每朝代更迭，国祸家难，此地却歌舞升平，盛世此地为天下才子风流地，乱世为佳人商贾避难处，要问何故，只因本地由刘家坐镇，世称华阳王刘氏，刘家世袭罔替数百年，不论这天下何姓，皆是封赏华阳刘姓为王，这仿佛成了历朝历代的规矩一般，坊间不晓其中缘由，只知进了这华阳府地界，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再怕了。

华阳府西郊约莫十里的地方，穿过如意桥往北，再行三里，有一道观，不大的道观些许显得破败，道观门口落叶纷飞，两旁门柱刻着两行古朴遒劲的大字，一刻：长生不老神仙府，一刻：与天同寿道人家，门匾刻着：如意观。

现逢盛世，天下太平，当朝皇帝又信那西方教，自称佛子，所以世人多寻庙宇僧众，上行下效，或为修心养性，或为求子求财，浑然忘了这中州大地上领袖万教几千年的道门。

此刻道观里大殿内，神台下坐着一清瘦老者，一席破旧的青色道袍，束发盘髻，戴着一顶混元帽，手持浮尘，双眼微睁，正吩咐着眼前的两个道童。

“你二人去取些好茶，烧些泉水，一会儿有客人将至。”老道士说罢，稍一思索又对其中一个道童说“明月，再准备些吃食，打些酒来。”

二人领命而去，心中不解，到底是什么客人来，让师尊他老人家如此重视，特意吩咐。要知道即使华阳王亲至，也不及此啊。清风却说师尊他老人家是活神仙，保不齐是哪位大威大能的故交修士，你我只需奉命即可。

少时，正在烧水的清风听见有人叩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一老一少，老者面目阴沉吓人，少年稚气未脱年龄与自己相仿，心道莫非这二位就是师尊所说的客人，还没待自己开口询问，只听那老者说道“小孩，云中子呢，可在观内？”。

清风一阵不知所措，师尊在世仙人，自己跟随师尊也有七八年了，还没听谁这么直接称呼的，心中也泛起了嘀咕，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说“老人家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师尊。”

“嘿嘿，不用禀告了，我们自己进去吧。”拉着和自己一同来的少年说“走，乖徒儿，师傅我带你见一位活神仙，再蹭一些吃食。”

“师傅，这样不太好吧，太没礼貌了。”只看那少年扭扭捏捏说道。

“礼貌个屁，就问你饿不饿吧？”老者说吧不顾身后二位少年，自顾自的往大殿走去。

“师傅，等等我啊，我饿了，饿了，师傅。”少见急道。

清风一阵无语，好不懂礼数的老少，想罢也追了上去。

此一老一少正是刚到华阳府的玄极老祖和周棣，本来老祖打算直接回宗门，也千里传音给了宗内，途径如意桥，想起老友云中子，临时起意，便来到了这如意观，只可怜了天衍宗在宗主带领下四位殿主白白的在山门等了一天。

老祖带着周棣刚到大殿门口，只见殿内走出一青袍老道士，清风跟在二人身后，刚要出口解释，老道士抬手说道“清风，你去煮茶吧”看了看周棣又看向老祖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无礼，天衍宗那些小辈早晚都被你教坏了”。

“哼，还说我，老东西，你丢下摩罗宗不管，跑来我五华山下整了这个如意观，倾心修道，我看你不比我强哪去。”老祖嘿嘿一笑，呲牙瞪眼。

“说话还是这般讨人厌。”云中子引领二人进入大殿，自己先坐在蒲团上。

老祖也不含糊，也找了个蒲团坐了上去还顺手递给周棣一个，周棣心想自己毕竟晚辈，侍立在旁。

周棣刚进来没太注意，此时定睛一看，只见神台之上并未供奉三清祖师和各方诸神，其上悬挂着一块锦布，装裱成框，锦布上书‘天地’二个大字，神台上一副黄金炉瓶，再无其他。

周棣依稀记得，前世小时看过西游记，唐僧四人路过万寿山五庄观，悟空调皮打了人参果树，后被镇元大仙所拿，后由观音愈那仙树，才得妥善，那镇元大仙乃是地仙之祖，属实了得，其观供奉也是天地二字，好是奇怪，咦？对了，那门口的联子好像也是和这如意观一般无二。

模糊的记忆提醒着周棣，此番情景与前世或有些许关联，只是不得要领，仿佛一缕思愁牵绊其中，如梦如幻，光影交错。

“乖徒儿，你这是发什么呆？”老祖正准备给云中子介绍自己的弟子，只见周棣兀自发呆，便叫道。

周棣抽回思绪，看了看老祖，说道“师傅，怎么了”。

“你这小子，总是古怪异于常人”老祖指着周棣对云中子说“老家伙，这叫周棣，是我的关门大弟子。”

云中子仔细打量着周棣，眉毛一挑，说道“此子非常，天赋异禀啊，来，过来。”说罢对周棣招了招手，从袖袍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老祖看的两眼放光，周棣却不明所以。

“这是我无事时炼制的七窍丹，拿去吧，可助你修为事半功倍。”云中子看着周棣，心道，此等少年，天才绝世，我摩罗宗怎么就遇不到呢。

“还不快接着。”老祖看周棣不知所措，催促到

“谢谢，呃，谢谢前辈老人家”周棣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了，这自己的辈分太乱套了。

这时清风拿来茶水，给二位老人家斟了茶，老祖吃了一口茶，说道“还是你懂这口，这天下唯独你这能喝到如此好茶，好喝。”

“你这老家伙，懂的什么，粗人一个。”云中子好茶，他常说茶道也是修道，煮茶，也是修心养性。

“嗯，你懂，行不行。”老祖只知饮茶，不知其妙，咕噜，一饮而尽。

“牛饮”云中子嗤之以鼻道，忽然想起一事，说“我近来夜观天象，见有异色自北方而来，相必有人将入大自在。”

“哦？”老祖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北方，通天教？

“五百年了，无人能突破此关，你怎么看？”云中子望着门外，问着老祖，又像是自问。

“怎么看，能怎么看？关我屁事。”嘴上看似无关紧要，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金身与大自在之间看似仅一步之遥，其实只有到了金身境界的人才明白，这一步到底有多远，譬如鸿沟。

“西域昆仑山八卦洞还有十多年就要开启了，仁兄，你我都已快二百岁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云中子认真起来，期盼的注视着老祖，这的确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金身境界久滞不进，如无外力，实难突破，而昆仑山八卦洞，就是外力可能的那个所在。

“师傅，八卦洞是啥地方？”周棣好奇的问。

“那是遗留着上古仙迹的地方，每五百年开启一次，据说上次开启，众门派皆有所得，玄天决就是祖师在那里得到的，后来开宗立派，创立天衍宗。”老祖难的的面有忐忑之色。

“也是极度危险之所在。”云中子接着话说道“修真本身就是行的就是逆天之事，妄图窃天机为我所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天下之大，久历万年，尚有先人窥得天机，与天争，留些许仙缘仙迹，以助后人，这昆仑山就是如此仙地。”

老祖接话道“只是，此中危险异常，咱没去过，不清楚情况，据说，天界余威，甚是厉害啊，咱俩这把老骨头，就怕有的进，没得出啊”。

“你也有怕的时候？”云中子看着老祖说“逆天改命，在此一举。”

“干了”老祖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棣看着两个老头子不知道他俩在密谋着啥，只见两人神情忐忑后又转为释然，然后相视大笑。

买酒的明月抱着酒坛回来了，还买了些吃食，直至傍晚，方才食毕，云中子吩咐清风明月给二人安排了房间，周棣路途劳累，很早便睡了，老祖盘膝吐纳，冥想起来。

一夜无话。

早上吃过饭，二人便要告辞，云中子送至观外，和老祖互道珍重，清风明月拿着刚采摘的珍果用一锦布包裹递与周棣，说此果奇珍，可路途享用，众人这才分别。

二人沿着山路往天衍宗而去，周棣一路上和老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好巧不巧，行至山腰，恰巧碰见一伙山贼正在沿路打劫。

漂亮的妇人和满载货物的马车永远是匪徒们最喜欢的，虽说是太平盛世，但历朝历代又有哪个时候没有穷的话不下去的人呢，与其饿死，不如心一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做起强盗林匪，聚众截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五华山腰，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缓慢前行，车前坐着一个精瘦的汉子，手持马鞭，车厢外勉强挤出个位置摆着一个马扎，马扎上坐着一三十来岁的妇人，虽然长得不算出众，但是胜在肌白如雪，颇具姿色，夫妻俩唱着山歌说着话，偶尔山风吹过，草香扑鼻，二人畅想着此去货物大卖，换些银子，再给家里多置办几亩水田。

正行间，从林间突然冒出来几个人，横在本就不宽的山路中央，众人皆是手持武器，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持刀，有持斧，还有的仅仅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木棍，为首的大汉高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旁边几人也是出声附和，那大汉说罢，大刀一挥，看向马车上的夫妻二人。

平常百姓那经历过此等事情，那妇人吓得脸上没了血色，齿间打颤，赶车的精瘦汉子赶紧停住马车，颤颤巍巍的说道“各位大哥，我们也是穷苦人，途经此地前往华阳府贩卖些自产谷物，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希望各位大哥高抬贵手”。

大汉指了指旁边的几人说道“谁又不是穷苦人，弟兄们出来做买卖讲究的是一个贼不走空，痛快的，交出财物还则罢了，否则我这些个弟兄我可保不准做出什么”说罢一个个呲牙咧嘴，恐吓威吓。

夫妻俩互相看一眼，无奈的从兜里取出仅有的一些盘缠，一共不到一贯的大子，扔了过去。

领头的大汉一看，虽说不多，但也算有所收获，够弟兄们吃喝几日了，便准备带着大家伙离开，只听一人说道“大哥，我看这娘子白白嫩嫩，着实招人稀罕，不如逮起来压回去，给弟兄们解解馋”。

夫妻二人心里一惊，好在那领头的大汉说道“我说，赵二，咱们图一些财物也就罢了，你这要抢人家老婆是何道理”。

“大哥，每次都听你的，现在既然做起了山贼，这次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赵二都三十多岁了还光棍呢，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一下，这小娘子我今天是要定了”其他人也都是光棍，大多数站在赵二这一边，心想这小娘子抢回去岂不是逍遥快活。

领头的汉子气极，指着众人说道“干什么都得讲究道义，人家给了钱财就得放人家走，听我的，咱们回去”，除了两人外，其余几人皆是没有应答，拿起手中的武器就要上前抢人。

赶车的汉子眼看事已至此，看了看身后的娘子，从车厢拿起一柄山刀准备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让自己娘子受了委屈。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把经过看了个明白的周棣气急，搜的，从林间突然蹦了出来，挡在马车前面，嬉皮笑脸的看着匪徒一行，接着老祖又缓步而出。

“小孩，赶紧滚蛋，别挡大爷我做买卖”赵二等人正欲下手，看见不知道在哪儿蹦出来一个毛孩子厉声说到。

“小爷我没旁的爱好，就喜欢行侠仗义，不知道各位大哥是否禁打？”周棣嬉皮笑脸的问。

赵二一听，大嘴一咧，差点没笑出声来“呦呵，小兔崽子口气不小，你不走那就别怪我了，等会儿可别哭爹喊娘”。

“我看哭爹喊娘的是你们，小爷我就陪你们练练。让你们知道啥叫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老祖一阵无语，我这乖徒儿哪哪都好，就是偶尔会冒出来些古怪言语，着实让人不解。

赵二闻听周棣说的话，也是一懵，说道“小屁孩，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说罢给众人使个眼神，就要上前，之前为首那大汉拦住众人说道“别破了规矩，咱今天已有收获，撤吧”，一把拔了开大汉，赵二说道“你起开吧。今天这娘们哥几个要定了”，说完率先出手，一脚朝周棣踹去。

赶车的汉子看一个孩子把自己挡在后面，心想这事儿因自己而起，岂能连累其他人，拿起山刀，就要上前帮忙，却被老祖拦下，见拦下自己这老头神态自若，毫不担心，汉子一阵心急“大叔，快点上去帮忙啊”，老祖微微一笑说道“不急，你看”，老祖往前一指，汉子抬头看去。

只见那小孩三下五除二就把赵二打翻在地，接着双脚跃起，狠狠的踩在了赵二身上，正在斯牙咧嘴叫着什么。

周棣用大拇指蹭了蹭鼻子，指着赵二说道“为什么要逼我？”。

匪徒们见赵二被打，大惊失色，各自拿着武器朝着周棣袭来，周棣不慌不忙连番躲避，抓住空档一脚踹飞一人，不消一会，除了先前为首的大汉和他身边的两人外，都已经趴在了地上。

周棣打得畅快淋漓，心想我这陈真演的应该不错，只是无人懂得欣赏，真是无趣。

老祖见怪不怪。

回到师傅身边，周棣问道“师傅，看弟子打的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

“……”老祖无语，自己这个徒弟，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啊？

赶车那汉子领着娘子上前道谢，说道“这位小哥，好身手啊，小小年纪，小胳膊小腿的竟然这般能耐，了不起”。

周棣难得的谦虚说道“哪里哪里，世界第三”。

先前领头的大汉看见这般局面，有点不好意思的走过来，先是归还了那散碎银子，又给众人道歉说自己弟兄几人本是良民，只因开罪了地主老爷，才逃到这里，最近实在是没吃的了，才出此下策，都怪自己管教不利，本想抢些银子度日，不料大家伙心声歹意，我甘受惩罚，不过请各位放过我的弟兄们。

原来此人姓蔡，名大壮，两个月前从华阳府北郊薛家庄逃到此地，没想到这第一次截路做买卖就碰到了硬茬。

老祖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事儿，要不是周棣说出手帮忙，他都懒得多看一眼，夫妻俩看向周棣，那意思就是你做主吧，我们可管不了这事儿。

“这位大哥，我看你为人不错，又有原则，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领着弟兄们走吧”周棣说完看向夫妻俩，二人说一切听小哥安排。

周棣又给了刘大壮一两银子，告诉他买些吃食，别干这勾当了，刘大壮千恩万谢，深鞠一躬，扶起躺在地上的众人，蹒跚着钻进树林。

夫妻二人也上前道谢，周棣摆手说不必如此，应该做的，但凡任何人见此情景也不能坐视不管，那汉子问周棣，请问小哥是本地人吗，姓甚名谁？将来有机会我好报答。

周棣说我不是本地人，至于我的姓名吗，诡异一笑，说道“精武门，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