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煞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抬着棺材就上山找地去了，师父打头，没他不行，王家就只留下了老弱妇孺。师父临走前把铁剑拔下来给了我防身，又叮嘱了我一边，别乱闯祸。

“这棵树下次记得拔了，碍眼。”他指了指前院的那棵大樟树，道：“挡了生气，难有大运。”

众人嗯嗯的允诺，几个青壮吆喝几声，抬起棺材出了门。师父一走，保护这一家子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哦，依老头的嘱咐，我还得探探那口井。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众人走后，一位姑娘，十六七岁左右，着一身青色衬衣，问道。

“叫我三河就好……”想来有些歉意，又说：“抱歉昨晚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没关系，我叫王清沐，你叫我清沐姐就行。”

“嗯，令母的事，还请节哀顺变。”

“嗯……”

对了，师父要我调查的井，我问道：“那清沐姐，后院那口井，以前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问的突兀了，她怔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异样，看着我，那样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说了。

“周妈在那自杀了。”

“周妈平时对我们很好，就突然就……”

说着说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无奈，我急忙安抚，大姑娘人家的老是说哭就哭。

大婶，周妈？

“你那周妈是不是以前管灶房的？”

“嗯……但是那间灶房娘嫌晦气，很久没用了。”

乖乖，感情昨天是撞鬼了，怪不得会失神，也怪不得昨晚师父拿着包子看来看去的。也就是说，这屋子里，有两个鬼。

我也不管她哭不哭了，只道：“我去井里看看。”

“我跟你去。”

多一个人怕出事，但多一个人……也能壮胆。

“那走吧。”

……

后院似乎很长时间没住过人了，白天都是冷冷清清的。

我点燃了鬼烛，顺着井口扔下，闭上眼睛。不出意外的话，那鬼应该还在这，但是我感识了半天，发现井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怪哉。

我又想起了昨天的灶房，鬼烛只能点亮二十步的范围，要照到灶房，还得再近些。我是不敢直接去灶房的，两人走到离灶房近一些的一间空房，我再度点了张鬼烛符纸，依旧是缓缓上升，不过比之前的都要急促些。照亮二十步，灶房里在那蒸着包子的，正是周妈！难怪今天一早那些包子连着提盒全消失了。巧的是，这个位置也能看到后边厢房的女子。

清沐急切的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万幸又不幸。”

“什么叫万幸又什么叫不幸？”

“不幸的是这两只鬼都在你家，万幸的是，都不是厉鬼。”

这也是师父这么放心的缘由。

“那个……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你不怕？”

其实普通人也是能看到的，只要借目，便是将阴木粉涂在眼睑处，眼属七窍为人出口之一，以此引出灵魂，借灵魂的眼睛看鬼魂，即是如此了。

“嗯……”

“那好吧。”我掏出了个小盒子，从里抹了点阴木粉，分别抹在她的左右眼睑，让她闭上眼睛，再睁开。鬼烛照的距离她应该也能看到吧。

“啊！”一听喊声，我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巴，慌忙中又抬手抹掉了她眼睑上的粉末，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姑奶奶，别喊出来啊。”

鬼魂见了灵魂都会有引魂的冲动，最终都将变成孤魂野鬼。大声喊叫就是自寻死路。

“对不起……”

“嘘。”我盯着灶房，隐约感觉到那周妈有对这边的微微转头。

得亏是无事，不然要后悔死了。

从王清沐的口中得知，娘对清沐的异母兄长王财很不好，平时打骂，有时候就让他饿着，也不准他们去送饭，最后每次都是周妈送的，她就开始打骂周妈，虽然娘对其他仆人也不好，只是尤其是对周妈……。

“家里晚饭吃得少，周妈怕我们饿着，每晚都会多蒸一笼包子，娘就总是骂她败家。”

“几月后……周妈消失了，我们都以为她是走了，后来打水时才发现她投井自杀了……现在，娘也没了……”她又哭着，估计是止不住了。

“节哀顺变……”我扶着她肩膀，不知道说该什么，那就不说了。本来还想多问点的，现在看来，还是等大伙回来再问吧，关于厢房那个女人，问了她多半也不知道。

……

到了下午，外头吵吵嚷嚷的好像来了好几个人，我也赶出去看了，听得叽里呱啦的说着，是李家人过来责难来了。这几天要是没个结果，他们可能不会走了。王财的几个姑姑叔叔的一边赔不是，一边安排着多余的客房。

还不嫌事多，胆真够的。觉着没趣，我就回了客房，把今天的事理了理，周妈有嫌疑，但尸体没有阴气缠绕，这是凶杀，那现在看来，王财的嫌疑最大了，只是厢房那女鬼怎么回事还没搞懂，等师父回来再和他商量。

太阳快要落山了，外面涌起了一阵喧杂之声，师父他们应该回来了。

王仝刚进院门，就被李家人的领头，李项雯的兄长，李思同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卑微的王家人依旧只能赔不是，好声好气劝退，许久才留的清净。

两家子没有问师父一行人做了啥，毕竟专人做事也不好过问。

但是我好奇啊。

“师父你们把人埋哪了？”进了客房，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山连绵不绝，再加上背山环水本就是风水宝地，葬下应该没有差错，又封了个七星阵，没有意外的话，这几天能安稳度至头七。”

我把今天的调查跟讯息一并跟师父说了，这老头苦思半晌，忽的嘿嘿一笑，不知道又在打些什么鬼算盘。

“糟徒弟，你去厢房问问？”

“问谁？”

“还能有谁。”

“疯了吧，要我去跟鬼打交道，不去，宁跪墓地也不去。”我倒也是出奇的固执。

“你小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哎，罢了，等会儿你找找那王财吧。”

我皱了皱眉，这破老头一天天神神鬼鬼地不晓得都知道了些什么。

“为什么？”

师父把剑上的黑砂又磨了个仔细，看样子有场恶战，他吹了吹多余的粉末，轻轻收拾起，道：“鬼烛让你看到了什么？在他身上。”

……

刚出门往前院走去，就碰到了王清沐，拿着提盒装着饭菜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好巧啊清沐姐。”我也不拘泥，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嗯……晚好。”

“清沐姐这是给谁送的饭？”

“今天来了不少亲戚，我给他们挨个送的，那你是去哪？”

“哦，我正打算问呢，清沐姐能告诉我王财哥的房间是哪一间吗？”我挠挠头，说着师父，但又把那二字去掉了，道：“我想问点事。”

她指了指一边走廊的最里头，道：“在那边顺数第二间。”

别过前，她又拉着我的手道：“别太为难他……”

“嗯。”

不为难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我未走几步的时候，就听到后面哒哒的声音，清沐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