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简史 第五章 伪装（七）

A

讲堂比前厅深，里边的七十二张竹围椅，没配课桌。

讲台正好相反，没配椅子。

讲堂的天井大，比前厅亮多了。且思楠把讲堂转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方便的地方。她想感受一下当先生的感觉，正想上台讲两句试试上课的效果。

一只米老鼠从讲台底蹿进她的红裤筒，吓得她跳了起来。

她的红裤筒绑有紧口带子，米老鼠是从右裤袋的暗孔钻进去的。

暗孔有三个扣子。她一般要方便才会解开。

今天出现这种意外，是她的月水提前来了。她怕解扣子解不快弄脏裤子，暗孔的三个扣子，她只扣靠近袋口的两个，挨着裤筒的那个扣子，外边有层布盖着。

一来月水她就不扣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米老鼠会钻这个空子。

红裤子的设计方案刚设计出来。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拿去上市。

米老鼠这一钻，把她的心都钻凉了。

红裤袋的暗孔暗扣，她是针对月水不便设计的。暗孔布料参有蚕丝，舒缩弹性大，换月水带时能解决腰压臂部的张力。她试穿红裤子，对自己的设计还是满意的，认为自己花的心思落到实处，是值得的。

她把红裤子穿到罗湖，是想进一步验证这种设计的实用性。暗孔设计，是她最看好的地方。裤袋离月水的地方近，留个暗孔能把月水的异味不留痕迹地排出来。

她深信，来了月水的姐妹，都会喜欢这款红裤子。她希望红裤子能通过贡秦站卖到秦地，通过夜郎卖到楚地，进而卖到中原各地。

B

米老鼠钻空子，等于打了她的脸。

暗孔外边大，米老鼠进去容易。暗孔里边小，米老鼠想出来极难。

她原谅了米老鼠无礼的行为，脚步停止跳动。米老鼠好像蹿累了，在裤筒里也停止了蹿动。她心里松了口气，想解开裤脚的绑带，把裤筒里的米老鼠放出来。

可她一动手解绑带，米老鼠受到惊吓，又在裤筒里蹿了起来。

她想解开裤带，又担心讲坛是公地，有人会闯进来。

方便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啊？释放米老鼠成为她的一道难题。

她心里暗怪讲坛的设计者，没在讲坛门口的露天井里挂块方便的牌子。多年从事设计的思维提醒她，方便的地方最接近人体隐私的地方，不可能搞在上课的讲堂里头。

那会搞在什么地方呢？

孔子庙里，数露天井光线最亮。她估计入口肯定设在露天井的某个角落里。

她想通这一点，低落的情绪马上涨高了。问题是，露天井离讲台有八九丈地，按她的步子算，最少得走三十步。她怕自己走动，米老鼠会跟着蹿动，只好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解下来，扣到米老鼠藏身的左腿上。她说米老鼠，我找到方便的地方，马上就放你出来，你可别咬我啊。米老鼠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在她扣住的左裤筒里蹿两下居然不动了。

她回到讲堂门口，发现露天井南墙的窗口上，有颗鲜红的大福字。她暗怪自己粗心，进来方便只顾低头朝前走，居然没发现这个大福字。福字比窗口大，重心有点向右倾斜，窗边画有一片荷叶向上托着。福字清一色的深红，像团火一下点燃了她内心的阴暗。

C

南墙的窗口，摆有一坛杜鹃。她估计是个更衣间，不可能是方便的地方。

露天井通往前厅的过道，中间要穿过两扇虚设的空门。设计的直觉再次提醒她，方便的地方，是为大众提供服务的，光线应该是透明的，不可能设在过道的暗房里。

这时，阳光从南墙井口斜斜射进讲堂门口，向东倾斜的光影中，有只杜鹃飞落东门的胡同里。她进来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这条胡同的天，狭小的梯形空间向她传递了一个信号，这是一条死胡同。当杜鹃落脚的地方传来公鸡学蛋鸡的吟唱，她对死胡同萌生出了新的看法。死与屎同音，莫非孔子庙的设计者是个脑残怪才，设计时想标新立异，不按常规出牌，特意把方便的地方，搞在这条狗尾巴一样不起眼的死胡同里。

D

进入胡同的门板同墙差不多一样大。

对开的门缝不打开，不仔细打量很难看出破绽。门墙合一的设计思维使她对这位怪才的真面目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墙门只是提供方便的一个入口。

真正拿来方便的地方，还得从胡同设计的三扇暗门来做选择。

三扇暗门都是清一色的香樟木做的，光从尺寸很难分出大小。

往前，往左，还是往右的走向，把她的脚步和目光固定在了三扇暗门中。

胡同是露天的，她按阳光的斜度，根据常规的思维分析了一下方位。往前的暗门偏东南，与南方财神相冲，五行属东木生南火，立方便门，财源如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右的暗门偏西南，与南方财神相克，五行属南火克西金，立方便门不理想。

往左的暗门偏西北，与南方财神不搭边，五行属西金生北水，立方便门的变数大。

屋主运气好可日进斗金，运气背就会变成无底洞。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决定先学蛋鸡叫勾引公鸡叫，找出鸡门所在。说也怪，她刚动学蛋鸡叫的念头，往前的暗门传来母鸡下蛋的叫声。她心里暗叫侥幸，自己跟菲菲学公鸡叫天亮学得差不多了，学蛋鸡叫下蛋尚未入门。

她担心自己叫不像，会丢蛋鸡的脸。

母鸡下蛋自叫，等于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她松了一口气，马上思考左右暗门的取舍。

她吃不准左门的创意，决定从右门下手。她看过诸子百家书，右是官场升迁的一个幸运字，右迁指升官，左迁指贬官。还有写对子，也是从右往左念。甚至连祭祖用语，也只有保佑，没有保佐一词。

她刚想选择右门，左门传来狗叫声。

她迈向右门的左脚，马上收了回来。

直觉告诉她，狗爱守门，是门的一把锁。狗最爱去的地方，有可能就是人方便的地方。她立在左右暗门的中间，脑子一会偏向右，一会又偏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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