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湖有个约定 我在萧府的生活（2）

李九十分思念故乡，所以他想到了故乡的一个少年，少年叫做周星星。

沧澜界，东华国西南边陲，达溪镇。

冬天尚未完全降临在这个被抛弃的小镇上，雪花往往还没有降落到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阳山终年大雾，隐藏着几百年来最大的秘密之一。

向阳山脚，一个背负背篓，手拿柴刀的少年正在靠着他的那双破布鞋来回踱步，他已经出门半个月了，干粮两天前就吃完了，一无所获，上这座山，可能自己会死得很难看。

最近的小镇外围来了很多人，不仅穿着怪异，而且财大气粗。所以少年才选择在冬天上山，衣着单薄，很难想象是怎么度过寒冷的夜晚度过的。

周星星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找不到星源石，自己无非是这个冬天难熬一些，也死不了。

除了这座没人敢上的向阳山之外，小镇周围的山上已经找不到任何星源石了。

“死初八，可不是我不管他们啊，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再管他们，我自己也活不下去了。”说着他大步向小镇走去。

走了几十步他又拐到其他山上去，恶狠狠的说：“最多老子再帮他们担背柴，明天我就走球。我去镇子外边去给青楼打工去，就是那种又能吃又能玩儿的天堂。”周星星听那个老秀才讲故事的时候说过。

周星星手持柴刀，劈砍了没多久，就在背篓上方摞起了一个柴垛，比少年自己还高两倍不止，他无比吃力的背着。一步一步朝着小镇走去。走到小镇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走到一个破败的小巷子，尽头是一个修修补补的小院子，周星星出了大汗淋漓，险些摔倒在门前，但还是强行提起了精神，一脚踢开了门。

“小崽子们，这是欠我的第一百三十一担柴了，拿出你们的本本儿记着。”周星星，将背篓往院子里的地上一倒，自己也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也不看有没有人在，自顾自的说着。

一个黝黑的小孩儿拿着扫帚探出头来，看到是周星星之后，才放下了戒心。

“是那颗坏星星，不是张老板，出来吧。”小黑孩儿如释重负的说到。

随着他话音刚落，另外三个小孩儿探出头来，加上黑不溜秋的这个，一共四个孩子，两个女孩子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却洗得很干净，他们都是一样的装束，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用来扎头发的红色头绳已经褪色。

另一个男孩子与那个浑身黝黑却精壮的小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浑身瘦骨嶙峋，风似乎都能将他吹倒。

出来的三个孩子的脸也是乌漆麻黑的，与小黑孩儿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黑是用锅灰抹的。

周星星眼睛睁开，意识到出了问题。他挣脱背篓，站起身来。

指着那个领头的黝黑的孩子说道：“咋啦，黑大，你们大爹死了就不认识你们小爹我了。”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开的玩笑过分了。

两个小女孩儿听到他说的话，眼眶即刻变得红红的，眼泪马上就流出来了，脸上的锅灰多出了两行长条。

周星星走过去，揉揉她们的脑袋，劝说道：“别哭啊，我开玩笑呢。”

两个小女孩儿同时挣脱他的手，连忙走开，狠狠的说嘟囔：“坏星星~”

“这回聪明多了，终于舍得把脸抹黑了，不然被别人看到，非要把你们抓去当童养媳。”两个小女孩儿被这么一吓，才止住了哭腔。

“你们刚刚是在怕什么啊，那个张老板又来要钱了嘛，上次我不是帮你们还清了欠的钱了嘛，你们又去借钱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周星星板着脸，没有继续刚才的笑话。

“他要我们还利息，还说再还不上就把我们赶出初八哥的房子。用房子来抵债。”小黑孩儿搭茬，声音放得很小，他觉得反正周星星也帮不上忙。

“他嘛的周扒皮，不对，是张扒皮，差点骂了老子自己了。要不是老子吃不饱饭，非弄死你。”周星星暗自嘀咕。想着想着就伸手去拿自己的柴刀。

周星星心里一震，自己怎么了，自己素来最自自信的理智突然消失了。怎么最近总想冒险，张老板是镇上出了名的恶霸，身边跟着很多练家子，自己跟他作对就像那位老先生说的一样，螳螂手去阻挡大车轮。周星星长叹一口气。

“算了，你们也别跟他耗着了，今晚就把东西搬到我那边吧，反正我明天就走了。”周星星以为自己说出这个话之后，这群小孩子会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他别走，可是那四个孩子只是睁大双眼看着他。眼神望得他浑身不自在。

“素素，初九，去把东西收拾好，把能带的都装上，啥都别留给张扒皮。别忘了把秀才的药罐带上，还有初八哥哥的牌位。”小黑孩儿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脸上看不出喜乐，边说着自己也用拿出一个大箩筐将地上的柴火和堆在墙角的柴火放在里面。

两个小女孩儿听话的往屋里走，瘦骨嶙峋的秀才也帮忙将柴火捡到箩筐里。

周星星没有帮忙捡柴火，那小黑孩儿劲比自己还大，让他自己慢慢运去。

他走进屋子里，屋子很小，就两个房间，初八还隔出来了一个厨房，显得更加逼仄，屋子像初八走的时候那样整洁，初八的柴刀和扁担一直被放在原处，半年多了柴刀还是那样光亮，肯定是黑大那小子儿磨的。

柴刀和扁担的上方是初八的牌位，被四个小孩儿用土豆泥粘在墙壁上，还得定期更换土豆泥。屋子里没有其他位置了。

本来黑大那小子说用钉子钉住的，他还自得的以为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周星星赶紧给他个脑瓜崩，老秀才说过的，牌位不能被损坏。

周星星看着柴刀旁边的扁担，笔直，光滑，还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周星星莫名喜欢这根扁担，自己一直跟初八要，他没给，他死了没想到这群小孩儿也不给自己。

他饿极了，快速走到那个简易的厨房里，想找点吃的，他抱着一丝侥幸。因为这群孩子吃东西实在太凶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何况是四个。

“初八就是被你们吃死的，哈哈哈。”

他也把这个话跟这群孩子说过，结果四个小家伙哭得死去活来的，自己劝了两天才把他们劝好。他就再也不敢提起了。

他揭开一个又一个锅，终于理智起来，一拍脑袋。“这群小王八犊子都吃不饱，还会有剩的嘛，我这么这么笨。”

他瘫坐在地上，翻找里面还有没有干粮的残渣。找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昨晚上就已经把口袋舔个遍了。

“给你，昨天晚上就做了，然后你没有回来。”周星星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循声看去，是初九，那个小妮子，脸上还是两条白痕从眼睛到下巴，这是之前被自己逗哭的。

周星星也没管初九有没有看到刚才自己的狼狈，伸手接过来，发现面已经陀了，其实面底还藏着半个鸡蛋。他也不管有没有变质，张开深渊巨口，两口就吃掉了一半多，他发现了面底的鸡蛋，居然是半个。

“鸡蛋怎么只有半个了，初九，是不是你偷吃了，别狡辩，我都闻到你嘴里鸡蛋味道了。”周星星吃了面条，缓过来了一点儿，有气力开玩笑了。假装在初九身边嗅。

初九看他吃得香甜，不知觉的定神看着，嘴里吞咽着口水。突然被周星星的话惊到，才发现周星星在自己身边嗅着。她赶忙退后了两步，使劲摇头。两个羊角辫子随着头摆动的弧度摇晃。慌张的样子像极了偷吃的小猫被抓住脖子，无力又无奈的可爱。

“才没有，是我们给秀才吃了半个，我才没有偷吃呢。”初九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红了。

“行了，行了，哎呀，你怎么就会哭啊，你个小哭包。”周星星赶紧把筷子用端碗的那只手拿着，腾出手去揉揉她脑袋。

“好吃嘛，鸡蛋可是我和素素洗衣服换的。”初九接着又吞咽了口口水。

“我哪知道，鸡蛋我又没吃，面条陀了，给狗狗都不吃。”

初九皱眉，他们从来都没在周星星这儿讨到好。

“鸡蛋给你吃吧，我饱了。嗝儿~”周星星把鸡蛋夹到初九面前。

初九连续吞了几口口水，又靠近闻了一下，然后跑出门去，把还在捡柴的秀才拉进来，指着他说：“给秀才吃吧。秀才身体不好。”

秀才赶紧又把还在收拾的素素拉过来，“素素之前感冒了，给他吃。”

素素又去把黑大拉过来，“黑大被张扒皮打了，给他吃。”

周星星看着四个孩子一直在争论着谁吃，他摇着脑袋，故意表现得不耐烦。

“你们都不吃啊，我自己吃。”说着就张开巨口，将鸡蛋整个吞入肚子，还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四个孩子同时黑脸，吐槽到：“坏星星”。倒是他们本来就满脸黑，尤其是黑大。

四个小孩儿又去接着收拾，把他晾在厨房。

周星星吃饱了，望着牌位。

“有一说一，我们俩把他们教得不错，是吧？”

要是初八还活着，肯定会给他个白眼，“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个好吃懒做的。”

“我明天就走了，带着你走呢，他们肯定不愿意，不带着你走呢，想你了都没个念想，这样吧，我把扁担拿走，以后也方便纪念你，你看怎么样。”周星星一脸贱笑，把手放在扁担上，一股阴风袭来，吓得他赶紧缩手。

“不给就不给嘛，吓什么人啊，死初八，对谁都大大方方的，就是对我扣死了。”周星星朝着牌位吐槽。

月上梢头，终于收拾好了，素素和初九背着个大包，隔远了看，像是一小座山在缓缓移动，黑大用扁担挑着两大箩筐柴火，如果想平稳度过这个冬天，恐怕还得比这个多几倍的柴。秀才跟在最后，身上也放着几个包，走路一直晃晃倒倒的。

最轻松的是周星星，只是把初八的牌位抱在胸前。吹着口哨领着头。一身轻松，一路上的恶狗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他可比恶狗还恶。

“坏星星！！”

“汪汪汪！！”

好在初八的破房子离周星星的破房子并不算太远，一行人绕过几个宅子之后就到了。

黑大如法炮制，一脚踹开了周星星房子的大门，大门恍然倒塌。

周星星用手指狠狠的点着黑大的头，“你是不是傻，四不四傻。”

黑大摸摸脑袋，“不是你教我的嘛。我哪知道你的门这么破。”

“算了，反正都是你们住，进来吧，我这儿可比初八那个吝啬鬼宽敞多了。”

“这是厨房，只是没有菜和米，这是书房，只是没有笔和纸，这是柴房，也一样，里面没有一点柴火，这是茅房，里面啥都有，全是大粪。哈哈哈……”周星星被自己逗笑，转头才发现，四个小孩儿怔怔的看着自己。

“额，不好笑嘛……好尴尬，行了行了，快点进来，把东西放着吧，房间随你们怎么分配，素素，钥匙给你，短时间内这里归你们了。”

素素话不多，轻轻答了一句，“嗯。”

“这里是水井，要是水井干了，就去河里打水，要是河水干了，就等死吧，我们镇子的这条河从来没有干过，要是它也干了，那灾难就真的来了。”

“赶紧收拾吧，明天你们好好睡一天，早饭我来做，我先出去一趟。”周星星想把门好好掩住，却看到，被踢穿的门板，当即又给了黑大一个脑瓜崩。才满意的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