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下辈子还爱我 二十九焰火

不觉过了数月，这夜逢八月十五，月色高挂，照得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那些远山近树村庄，影影绰绰地，如笼在梦幻之中。时不时地有庆祝的焰火，在或远或近的空中升起，那一瞬间的绚丽，令杏儿不由长久驻足，脸上少有的现出了笑意，眸子里闪耀着惊奇和开心的光彩。

我握着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温温的，她也紧紧攥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心绪激动，内心里也不由快活起来。

月色下，她那么美，一瞬间，我觉得她就是我的紫霞仙子，虽然，我不是至尊宝。

“人类，原来有那么多节日，到了这一天，大家都放下工作，也放下争竞，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坐下来，聊天叙话，饮酒唱歌，真好。”杏儿满含憧憬和羡慕地说。

“也只有在节日里，人们才像人一样，不去算计谋划，像回到了童年，暂时找回一点童真。所有人，都摘下了面具，不再道貌岸然，不再莫测高深，不去阴谋算计。大年三十辞旧岁贴春联蒸年糕，正月初一拜大年，正月十五闹花灯，八月十五团圆赏月…在节日里，人们把所有烦恼抛掉，在节日里，你才能感觉到人间的美好。”我把人类的那些节日习俗说给杏儿听。

杏儿说：“如果人间天天都是节日，大家都放下成见，走到一块，载歌载舞，这世间再也没有尔虞我诈，争斗杀伐，可该多好！”

我微微一笑，更紧地攥紧了杏儿的手，“可怜的杏儿，你太天真了。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世间的生命都是在争竞杀戮中生存或消亡，人类也不例外，只不过，人类更会不择手段。上天好在还给人类安排了一些节日，若没有这些节日，做人可该多无趣。”

杏儿不由有些黯然，沉默不语。

我又道：“这天上，是神仙的地盘，这地上，人类自诩为主宰，那些飞鸟鱼虫，猎户和渔人把它们送上人类的餐桌，而你们妖，也有专业的降妖师来捕猎你们。人类试图主宰这地上的一切，顺从成者成为奴隶，抗拒者被杀戮。我自己有时候也很迷茫，我是该做人好，还是做个妖好呢？不过，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还是做妖好，因为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不用再忍受人间的那些愁烦，即使只能在夜间行走，可心里却是开心得紧。”

杏儿笑起来：“所有的妖都希望能去做人，为此勤习苦修，你却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来做妖。十三，我有什么好？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我…，我的确是…”

“别忘了，我是妖！人妖殊途，你可以喜欢，但不能爱！”杏儿依旧俏皮地。

“有…有区别吗？”

“喜欢，擦肩而过，也就忘怀了。但爱，是会伤人的。我不希望你受伤。”杏儿笑吟吟地，但又很一本正经地道。

“你这样说，让我很受伤。还有，杏儿，你久居深山，从未经世事，对人类的情爱，或许了解不那么全面，也或许会有误解。”

“小十三，你别忘了，我可有八百多岁了。而且，东华伯伯和长青伯伯给我讲过很多人间的故事，还有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伤人害妖，以悲剧收场，没有好结局的。”

“那两个老头原来给你打过预防针？！”我颓丧叹气，心里不由有点凉。

“十三，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杏儿见我有点不开心，换了个话题。

我们共乘一骑，在月光下边走边聊。

“跟妖精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脱口而出，“…啊，不…，应该是考个研读个博啥的，提高业务技能，争取能长两级工资，最好混到科级退休…”你瞧我这不求上进的样，十二岁跟随师父学艺，这都八年了还是个五级降妖师，原地踏步。在杏儿面前，好歹我也要装作一个积极进取勤奋努力阳光朝气前途一片光明的好青年。

其实，我在内心里一直抵触和讨厌降妖师这个职业。

杏儿抿嘴一笑，“然后再找个人类的小媳妇，生一堆小人，小人长大了娶媳妇再生一大堆小人，等你老了的时候，会有一大堆小人跟在你身后喊＇爷爷，爷爷＇＇！”

我也大笑，笑了半晌，又有些失落，低低地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更希望跟在我身后钻到我怀里爬到我膝盖上来的是一大堆小妖怪。”

鼻子一酸，不知为什么，脸颊上凉凉的。一摸，居然有泪珠落下。

前面大路上却有铃铛声响起。

叮呤叮呤！

“仙人返乡，生人勿近！”有人喊。

这声音我熟，一听就知道是哪位赶尸的道爷忠于本职工作，不辞辛苦，节假日也照常工作。

“杏儿，咱们到一侧避一避吧。”我掉转马头，转到一株大树后，让道爷先过。毕竟我们身上有妖气，道爷鼻子灵敏，迎面撞上多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行人夜间赶路，杏儿不知来人来历，在我身后好奇的侧头观望。

月光下，看得清楚，那大路上一个道长，身背伏魔剑，一手持了拂尘，一手晃了铜铃，身后跟了一个束了鬃角的徒儿，前面押着七个僵尸，僵尸额头上贴了符咒，一蹦一蹦的走，那徒儿还是个童子，边走边打着哈欠。

堪堪走过我们身前，领头的僵尸忽然顿了一顿，掉转头，冲我们这边跳过来。

“不好！徒儿，扯家伙！”道长抽出了伏魔剑。

小童儿打起小心，也拔剑在手。

这我明白，一定是领头的僵尸闻到了妖气，自然而然循气过来。

只好现身了。

我一抖缰绳，自树后拍马走出来，在马上拱手一礼，道：“道兄，在下伏魔堂首席降妖师，这厢有礼了。执行公务，陌路相逢，冲撞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