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下辈子还爱我 二十三人间

“师父，师父！”告别了冯五，我在密林中寻找师父。

这老头，又躲哪去了。差点害我被马蜂蜇，等找到他，这笔帐该好好算算。

找到天黑，也没见师父踪迹。

没找到师父，却遇见了黄杏儿。黄杏儿坐在一株大树枝头，悠闲地晃着双脚，“嗨，十三，我救了你一次，你可该怎么感谢我？”

“杏儿？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想让我干啥？想干啥都行。”我一激动，往前狂奔，双手松脱，床单滑落在地上。

未免春光乍泄…好生尴尬！

杏儿羞怯地捂上了双眼。

“杏儿你别误会，我…”我忙捡起床单把身体遮掩严实，“杏儿，我不是那种人，我…”

“穿上！”

一件大氅飘然而落，落在我身上。

是杏儿的大氅，又厚实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这多不好意思，那你…你穿什么？”我生怕冻着杏儿。

“别忘了，我可是树妖！”杏儿依旧笑嘻嘻地。

“那你不怕我这个降妖师？”

“你现在已经不是降妖师了。”

“不错，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做什么降妖师了。我们就做一回普通人，去东海看大海，去昆仑看花海！”

杏儿自树上跳下来，喜不自抑，笑逐颜开。“还有，到杭州西湖看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或许还能遇到白娘子和许仙。”

“白娘子嘛…”我心下一凉。那老太太现在还在雷峰塔下压着呢。人妖殊途人妖有别，这就是规矩！那些试图破这个规矩的，都会受到严惩！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雨心碎风流泪哎

西湖的水我的泪

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啊~啊~啊~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雨心碎风流泪哎”杏儿快活地唱着那首歌，翩翩起舞。

我看着纯真的，心无芥蒂，心中只存了美好，对世间丑恶没有半分理解的杏儿，忽然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却又不忍打灭她内心的美好，面上微微笑着，忍不住却有泪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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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你看，那高大的楼阁，飞檐翘脚，雕梁画栋，太漂亮了！”杏儿一路看到那些皇室富户人家连绵数栋富丽堂皇的宅院，忍不住啧啧赞叹。那些宅院有的建在半山之中，掩映于花树之间，如琼楼玉宇，神仙楼阁。有的建在大路旁通衢之处，宏伟高大，繁华富丽，更有成群的仆役进进出出，豪奢气派。

我微笑不语。

走过市镇的时候，杏儿会被集市上店铺里那些花花绿绿各色商品吸引，留恋观赏，久久驻足。

我摸摸干瘪的口袋，叹口气，“哎，我连给杏儿买点胭粉珠钗的钱都没有。这身粗陋的衣服还是前天砍了几捆柴换来几文碎银沽来的旧衣，我总不能老披杏儿的大氅招摇过市吧。”

不过，那些漂亮的珠钗，杏儿握在手里久久，最终都会放下，拉了我的手，快活地在人流里穿行，丝毫没有不开心。

“杏儿，我一定要想法多赚钱，为你买最香的脂粉最漂亮的珠钗。”我在心里暗下决心。

这已是跟杏儿上路去东海的第五天上。我有时候也会想起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虽然江湖经验老到，不会有危险，但若有个病灾的，可有谁会在他身边照顾他。师父又会不会牵挂我？但一想到师父若知道我跟杏儿在一起，一定会阻止我，说不定还会伤害杏儿，我便硬起心肠。师父，对不起了，在您和媳妇之间，我会先选媳妇，我不能把一生的幸福轻易丢掉，您老就暂忍些孤独，何况您还有那么多降妖师徒弟散布天下，总会有人照顾您的啊。

想到此，我心里多少轻松些。

媳妇？！

我竟冒出这种念头？

我难道忘了杏儿是妖是树妖？人妖殊途，是永远走不到一起的。何况，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也不知人家杏儿心里怎么想。或许，杏儿只是把我当朋友当普通朋友呢？

一路胡思乱想，忐忑，纠结。想到开心处就傻傻地笑，想到难过处就眉头紧皱长吁短叹。

杏儿见我顾虑重重心神不定，也不由问道：“十三，你不舒服吗？”伸指拭拭我的额头。

我摇摇头，强颜欢笑，“没有，没有。”

跟杏儿在一起，我那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的臭毛病也改了，我居然觉得我也是个正经人，居然开始尊重起自己来。要知道，我一向自认自己是个无赖，脸皮厚，偶尔干点坏事事属寻常无伤大雅，但跟杏儿在一起，我不但谨言慎行，还时刻提醒自己，要多做好事，做个正人君子，譬如拾金不昧扶老爷爷过马路，逢急难危重必仗义出手，凛然有侠客气概。路遇漂亮妹子更不能再色迷迷盯着人家看，不得巧言搭讪，要目不斜视，心里也不得想入非非等等。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纯洁纯情的杏儿。一顶点儿肮脏的念头都是对杏儿的亵渎。

晚上，在野外，杏儿采来些草药熬了一锅汤，喂我喝下。那汤芬香四溢，入口甘爽，我喝得涓滴不剩。

即使苦涩难当，我也会甘之如饴，何况这汤汁如玉液琼浆。

“小十三，你好点了吗？”杏儿微笑着望着我。

我点点头，“我可不小了，我都二十出头了。”差点没说，我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

“才二十岁，还说不小。”杏儿点一下我额头，“论年龄，你该叫我什么？”

“最多，叫个姑姑吧。”我想到了杨过和小龙女。叫姑姑，还好，还有机会。

“姑姑？太老！你忘了你第一次见我叫我什么？”

“神仙姐姐！对，神仙几百几千岁事属寻常，统称姐姐尚不为过。不过，那姐姐妹妹的，有点太酸，跟贾宝玉似的，我就愿意叫你杏儿。”

“嗯。”杏儿笑吟吟地，“不过，如果做了神仙，这世上的人是不是就不再跟我们为难了呢？”

“那些俗世的人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去跟神仙为难。”

“哎，那我若是神仙该多好。都为天地造化蕴育，都有非凡的法力，都生活于这天地之间，妖跟神仙为什么又有区别呢？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倒不易回答。就像人间的王候贵族，他们一出生就注定血统高贵高人一等，而大多数人生于平民之家，生而即是卑贱，奈何！”我想到了自己。

规矩！这就是规矩！

定这些规矩的人掌握着权利。而支撑他们行使这权利的则是暴力一强大的武力。

我不由抬头看一下天。那天黑漆漆的。黑漆漆的天后面是满天神佛！

虽然看不见他们，却让人觉得心生压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那些皇宫巨室富丽堂皇的宅院后面，后面是无数的刀斧，无数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天上，好生郁闷！这地上，更加愁烦！我去，让老子不开心，老子却只能压抑了再压抑，忍了再忍。

我无言。“杏儿，别想做神仙了吧，我们就只做个普通人，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只求平平淡淡安安稳稳，闲看花开花落，笑对云卷云舒。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

“好，不做神仙也罢。”杏儿一笑，和衣卧在火堆旁，“我要睡了。在梦里，每个人都是神仙，而且谁也伤害不了谁。好了，祝你也做个好梦吧。”

我微笑着用力点点头，也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