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许苗的猫(8)

今天早上跟昨天一样，从我起床开始雨就哗啦啦下个不停。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样阴转雨、雨转阴的日子再来个几轮，就要进入干燥的冬季了吧。

我吃过妈妈做的荷包蛋加上面包配牛奶的早餐，匆匆忙忙打着伞往学校跑。因为天气的原因，堵塞在马路上的车辆排着长龙，一路上也遇见不少和我一样赶着去学校的同校生，好在成功赶在了早自习前五分钟进了教室，里面仍然有三分之一的座位是空着的。

我有些庆幸地走到座位放下书包，把折叠伞挂在桌沿。这些迟到的人估计免不了在走廊上站一整节早自习的厄运了，因为在林老师那里天气时最差劲的迟到借口。

进教室时我刻意看了一眼林朝远的位置，他本人正端坐着翻看英语书，身上的校服和往常一样干干净净的，甚至没有因为大雨沾上一点水渍，也许是由于他来得早，水渍已经蒸发掉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跟我这种下个雨就乱了阵脚的学生比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可思议。林朝远脸上淡然的神情，让人无法相信前天和昨天的他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一切从那天早晨开始就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光景。班上的同学仍然在下意识地实行对林朝远的孤立，可是程度远没有以前那样恶劣了，最多只是大扫除后没有人帮林朝远把板凳从桌子上放下来的程度。

大家都意识到班主任林老师一直强调的升学问题，至少林朝远不用像自己那样为升学考试而发愁。也许也有将毕业季对于其他同班同学的惺惺相惜之情分给了林朝远一点。毕竟，没有了林朝远这号人物存在的校园生活或多或少也让他们觉得不习惯吧。

时不时会犯点小错误而被拉去喝茶的我也变得老实，成了办公室的稀客。我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中上游水平，但还不敢打包票保证自己能考进那所林朝远已经半只脚踏进去的中学。为此我不仅上课一反常态地认真听讲，而且放学后没少带着功课去找林朝远。

刚开始他还挺不耐烦的，后来也习惯了，去找他的时候总是一边给我开门，一边问我：“这次又是哪里不会了？”

那段时间林朝远来我家的次数也变得频繁起来，虽然每次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对我而言如同天书的科普杂志，但是我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窃喜，二人的关系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明明前面有过那么多次教训，但我还是没有意识到：当我开始自以为是地幻想时，脚步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故事里的其他人早就在急速下坠。

我后知后觉回想起林朝远抢过那张学生证的微笑时，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迎来了我们小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上个学期我的期末哼唧破天荒地排到了班上的的第四，我的进步令同学老师都始料未及，但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不如说仅仅这种程度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我的努力固然重要，林朝远的帮助才是关键，我能有这样的觉悟其实也是在害怕不能和林朝远考进同一所中学。

如果按照往年的分数线，这个期末成绩离录取线还差五分，只有一个学期的时间，我必须在保持原有水平的基础上继续往前走，现在远不是值得我高兴的时候。

况且在春节的饭桌上，从大学那边回来的爸爸还会对我很冷淡。当我带着期待把期末成绩单递上去时，爸爸只是简单翻看了那本记录了我上个学期在校表现的小册子，在家长评语那里惜墨如金地写了“望再接再厉”这几个字，然后就把头埋进了那本厚厚的全英文书中。

得知了哥哥许毅已经做好了中考的准备，提前自学高中的内容，格局上的差距也向我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时候的许毅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和我必要的谈话之外，几乎把原先还当成是玩伴的妹妹我视作这个家的一件附属品。

另外一件我很想当着他面说的事情就是，他新换上的那副黑框眼镜简直丑爆了。

隔壁的林朝远和他妈妈一起回老家了，我几乎找不到往外面跑的理由，也没有那种欲望。整个寒假基本上都在与家人的别扭感中度过。

我第一次产生了对于开学的渴望，偏偏在这种时候日子反而变得像被炉里的木炭那样，燃烧的那样温热而缓慢。

南方的城市外面很少下雪，今年也是一个干燥的冬季，我却透过窗外看见了飘飘扬扬的雪花。

除开与家人吃的团圆饭和少有的几天走亲戚，大部分时间我都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想起上个学期经历的种种事情，有关于林朝远的，也有关于许毅还有父亲的。

进而被拉进了回忆的旋涡，明明才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年多一点，却已经感受到了脑海里记忆碎片沉甸甸的压力。

就这样在缓慢的时间中回想，视野里只剩下现实世界那片冬季才特有的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干冰一样的天空，我看不见林朝远一直追逐的无色风筝，或者说它一直就在那儿，只是它透明的翅膀融入了背后同样无色的幕布。

将我从这一切拉回来的，是耳边母亲叫唤晚饭已经弄好的呼喊声。